即使葛枫军的前军已经阵型全无,但是,当一支军队以搏命之姿向着一个方向死命冲锋之时,这本身就是冷兵器时代最可怕的“阵型”之一。
葛枫军的前军将士,被迫以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从大凉军的枪盾阵中挤开破绽,后续的士卒根本不顾友军的死活,“逼”着前面的同伴不断挤压大凉军的阵型,然后顺着他们挤开的“道路”冲杀上来。
大凉军终于开始出现伤亡,而且最前排的阵型因为伤亡增大,开始变得散乱。
项阳看到这副场景,微微摇了摇头,但并未作出太多干涉性的指挥。
没办法,这就是战场的残酷,为求胜利,不仅要不择手段地杀伤敌军士卒性命,就连自己麾下的士卒性命也是可以随时舍弃的。
葛枫的策略的确残酷,但在战场之上,是没什么好指责的。
只不过,项阳精心布下的这一局,只靠着堆人命的方法,可没这么容易动摇啊!
项阳提前提醒了工程兵,让他们提前准备换弹,故而能在第一时间,对后续冲上来的葛枫中军造成远程杀伤。
葛枫军就连中军都无法再维持阵型,现在葛枫军除了人数,面对大凉军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
易秋娴忍不住建言道:“陛下,葛枫似乎吃准了我们的兵力都集中在正面,没有留下足够的预备队啊。”
举凡大战,为应对某个局部战场出现意外,作为主帅都需要留下足够的兵力作为支援。
但是,葛枫似乎太心急于从正面压制住大凉军,同时挤压其阵型,并没有留下足够的兵力作为预备,在大型战役之中,已经是不小的破绽。
易秋娴熟知战阵,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葛枫军的问题。
这一段的水道本来就掌控在大凉军手中,河对岸还有不少的吴镇江军队,他们若是能悄悄渡河,必能给葛枫军一记重拳。
项阳先看了看对岸的探子打出的手势,确定更北方的孙枭军没有异动,然后才笑着安抚秋娴。
“别着急,葛枫虽然露出破绽,但是他手下的兵力却不是吃素的,你虽然看出了敌军的一个袭害,却没有注意到他们最大的隐患,我军要反击之时,一定要挑准时机。”
易秋娴摊手道:“我还真不知道再从哪儿找破绽,总不能光靠着投石机把对方的三万大军硬生生全炸死吧?我们的炸药也不足啊。”
项阳无奈地解释道:“是体能,体能啊!”
“葛枫行军虽缓,但也是不断走过来的,未经休整,直接进攻,他们的体能必定要出大问题。”
“只是现在敌军进攻时间还短,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立即发起反击,而是让敌军认为目前全无危机,继续发起狂攻,然后拖延时间,狠狠地消耗敌军体力。”
“只要敌军的体能无以为继,之后再反击,就能一举溃敌。”
易秋娴暗暗敲了自己的头一下。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陛下就说过敌军的体能问题,但一进入指挥状态,她的目光就会紧此着战场变化,
只注意战场表面的变化寻找破敌之法,对于隐藏其中的深远影响,自动忽略了。
项阳下令,大军保持守势,暂时不予反击,哪怕敌军已经露出破绽。
大凉军已经提前抢占了地势高处,逼得葛枫大军只能仰攻,在体能消耗上进攻方也远大于防守方。
就这样,战事持续了两个时辰,大凉军屡次以投石机放出炸药包,强行“截断”敌军攻势,逼迫后方的葛枫军无法及时支援,靠这种方法他们多次打退了葛枫军的进攻。
葛枫的心情越来越急躁,更加疯狂地催促着将士们发起进攻。
对他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于白总算是听从他的劝告,开始奋力想从正面击破大凉水军的防线,争取与他陆上的大军形成配合。
大凉水军的实力应该与于白水军在伯仲之间,之前大凉水军一直处于攻势,说不定对于白的反击没有防备,那么于白的船队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葛枫可以对水军的支援抱有期待。
可惜这一切都是项阳所期盼发生的。
……
随着葛枫按于白的计划发起总攻,于白的注意力自然不可避免地放到了陆地上。
他接到葛枫的请示之后,自己也开动心思算计。
于白的心中自然是希望葛枫能得大胜。
在主公面前,虽说是于白力促这次的大战,让他有抢得功劳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水军直接参与到这次决战之中,对于白来说当然更加有利。
同时,于白心中的骄傲,也让他觉得,只要他全力展开反击,大凉水军同样需要畏惧于他。
陈飞早已经亲来指挥大凉水军,不过并没有亮出他的大旗,以此策轻于白之心,暗中却观察着于白的每一丝动作,猜测着他的意图。
当于白带领着孙枭水军展开反击之时,陈飞立即下令,正面船队避开对方正面锋锐,侧翼却死死进行牵制。
假如正面阻挡于白的船队,哪怕成功,损失也必定很大,陈飞本来就不需要与于白的船队死战,带着船队让开正面之后,他们的战术反而更加灵活。
水上作战,其实比陆地作战更难以把控,在开战之初更加讲究作战阵型,否则一旦陷入混乱,在敌军的干扰之下是绝不可能重新聚合的。
于白看到正面突破,本来心中暗喜,但是立即意识到,两翼的船只全都受到了敌军牵制。
“一群蝼蚁,也敢干扰我的去路!”
于白初时并没有当成一回事,他下令让中军船队从侧面围攻,先解救左翼,再救右翼。
然而,他的船队刚刚完成调头,突然看到大凉水军的船队之中冒出来一些体型较大,造型特殊的船只。
于白心中微惊,定睛看去,突然大喝:“立即下令,让前排船只后退,散开!”
“将军,我们不救两翼了?”手下的校尉大感不解。
于白怒道:“立即传我军令!”
于白的船队刚动,大凉军新冒出来的船只就开始显示他们的威力。
这些都是按项阳设计的方案进行改进,在船身之上安装有小型投石机的船只。
之前,项阳就是带领这样的船队,突破了孙枭水军的封锁完成对水寨偷袭,现在,它们直接被应用在正面战场之上。
于白曾经听手下报告过这种新型战船,所以印象非常深刻,看到大凉水军的异常表现,立即警惕起来。
但是,于白放在前排的水军船只体型巨大,本来是为了冲阵突破的,这时却显得有些笨重。
虽然于白提前下令,让其转向,但是它们还是没能及时撤出大凉水军船只的攻击射程。
水上作战的不利之处,在于船只处于不断的移动之中,本来投石机在远距离准头就很成问题,这次齐射,大部分的炸药包只能丢入江中。
不过,只要少量的炸药包被丢上敌军战船,就足以对敌军造成重创了。
所有的船只都是木料所制,自然承受不住炸药威力,船上人员的伤亡倒是不多,但是瞬间出现大量的破洞,有的甚至整个船头都被炸裂了。
大凉水军本来都是主动后撤,自身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这次更是趁机展开反击。
小型投石机装弹的速度比起重型投石机更加方便,船只向前冲击的过程中,他们又完成了一轮装填,立即对后续的船队再次发起攻击。
“陛下的想法真是天才呐!水上作战,全靠船只,更加不灵活,正因为不够灵活,所以投石机可以发挥的机会也更多。”
“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我军可以主动避开敌军船只的接近,故意以远程的炸药包来打击对方船身,那样的话,我军水军岂不是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这种战术还需要长期的训练,而且投石机的准头还是太差了,否则的话,这种战术可以在任何水域任何战场上使用。”
陈飞不愧是水军的高级将领,而且野路子出身,思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立即就想象着以后投石机与炸药包统治水上战场的场景。
可惜,陈飞的想象力或者说他的见识毕竟有限,并不知道,以后能统治水军战场的并不是“投石机”,而是真正的“火炮”。
现在,陈飞知道他手头上改装了投石机的船只还是不足,不可能把胜负完全寄托于它们身上,不过他还是想到了将投石机与炸药包威力最大化的战法。
已经被炸药毁坏的船只已经不足为惧,他果断地下令,让投石机扩大打击面,哪怕有前排船队的阻隔,他们看不清远处的敌军船只,但是靠着“广撒网”的方式,能多取得一个战果也是好的。
只要把炸药丢上敌军船只,毁掉船身,这些船只自然就失去了操控,甚至缓缓下沉。
上面的孙枭水军战士,如果不想跟着船只一起沉,那就只能提前跳船,掉入江中,则会成为大凉军弓箭手的活靶子。
他们之中,只有水性够好的,才能长时间沉下江面闭气,慢慢游到更后方的船只上。
但是,后方船只为了接应他们,只能减速,自然无法维持最佳的作战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