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十二月四日,礼拜五。
明天就是老李一周年忌日了。杜守义请了半天假,载着王桂花来老李的墓前祭扫了一番。
就在回程的时候。
“叮,宿主今日签到奖励为,‘李连贵’熏肉大饼X200。”
杜守义一早上心情都很平静,看到这份签到忽然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
“咱们烧的东西老李应该收到了。”他控制着情绪,对后座的王桂花说道。
“希望他别冻着,收到钱多买点肉,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
杜守义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中午,王桂花回到自己原先的屋子。自打搬出去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来。
东摸摸,西摸摸,看着这一屋子熟悉的旧家俱,王桂花不由得有些恍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说道:
“守义,你这两天不是在倒腾房吗?这间房你拿走吧。该派什么用就派什么用,别让它一直这么闲着。”
杜守义听了一愣,要知道当年的王桂花可是大水来了都不肯走的,破家值万贯。可现如今...
他扶着王桂花坐了下来,道:“您这房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咱们现在还缺两间房。一间给棒梗,毕竟是男孩子嘛,不过这拖个三五年都没关系。一间让大妞二妞两个丫头住,您这儿也能住得宽敞些。
我和小北明年结婚,我打算让大妞二妞先搬南房我那屋。在里屋和堂屋间砌道墙,外头再开道门。这样来了外客还能在外面堂屋坐坐,吃个饭...”
杜守义第一次和王桂花谈起他的安排,除了房子还有孩子们,还有院里那些小年轻的未来。
王桂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从这一刻起,她完成了最后一点‘蜕变’,真正成了四合院的二老太太了...
忙碌了一个周末,时间来到十二月七日,礼拜一。上午。
“叮,宿主今日签到奖励为,‘座便器’能源组件X1。注:本次奖励包含四级宇宙文明科技,可移动不可拆卸。”
能源块来了。杜守义看了一眼,关上空间。空间里两大堆的白面和熏鸡都是这两天签到的,看着就乱心。
过了不多一会儿,美协童理事打电话进来了。
“小杜,中午有没有空?请你吃饭。”
杜守义看了看表都十点多了,他笑道:“童理事,三天为请,一天叫提熘。您这快到饭点了才叫人,那可连提熘都不能算了。”
童理事笑了,“是我老师请你,吃得也不是山珍海味,就在博物馆外的食堂,你来不来吧。”
“傅老提熘?那是给我长脸呢,我现在就去...”...
一个小时后,杜守义被领到了修复室。傅老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
“上个月有个外地农民拿来一份索靖的帖子,我们几个给看了看,觉得是隋唐摹本。
文物商店收了后送过来修复,可越瞧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又说不上。老管老胡他们就说把你找来看看,毕竟你是晋韵第一人嘛。”
“您可真是...童老师说让我来吃饭的,没想到先吃您一顿臊。”
傅老听了哈哈大笑,“饭也有,一会儿叫两菜进来,我请。”
博物馆内连个烟头火星都不能见,不过为了照顾老先生们,可以从外面食堂往里叫饭菜,质量还不错。
杜守义顾不上吃的,在傅老一点点铺开卷轴的时候他拿出了口罩、手套戴上。
傅老抬眼吓了一跳,但暗自点了点头,这规矩好。
他心情一好就开起了玩笑,一抬手道:“您给掌掌眼?”
杜守义也挺无奈的,装作没听见走上了两步,向桌上那幅字看去。
“咦?!”
只看了一眼,他不由得惊呼出了声。
这份章草手卷不长,只有一米不到,而且破破烂烂,上面有些字迹都显得模模湖湖。
但虎死威犹在,只粗略一眼,一股气势就扑面而来。
“怎么了?”傅老问道。
杜守义按捺住吃惊,迅速扫了一遍,抓一下第一感觉。
“说不好,怎么感觉不像摹的?这里面的力和势太足了。”
傅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小子是在报复自己刚才逗他,瞎胡扯呢!晋以前的书法墨迹全世界才两件,要是再来一件那还了得?...
索靖生活于一千七百年前的西晋,比王羲之还早五六十年。一台二妙这个成语说得就是他和卫瓘。这两人同时供职于尚书台,又同时以书法闻名天下。
索靖的《出师颂》非常有名也很有意思。
米芾的儿子米友仁鉴定为‘隋人书’。元代大儒张达善对这个鉴定不是很服气,他在作品上留有长跋,并最早认定是晋人索靖的作品。
此后对这件作品的争论一直未断。一直到二二年底,它由宣统带出宫,四五年起下落不明了...
到了零三年,奇迹出现了。它忽然出现在嘉德春拍,引起轩然大波。据说还是某位出差的业余收藏者花了三千,从路边摆摊的一名老者手中偶然买到。
他没事闲逛,老头鬼鬼祟祟把他拉到路边小巷,....整个情节,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在杜守义和傅老说话这会儿,这张《出师颂》法帖仍处于真假未辨、‘流落民间’的状态。但即使是‘隋人书’它依然称得上为‘国宝’。因为前文也提过,公元七世纪,即初唐以前存世的书法墨迹,全世界不满百件。
杜守义眼前的虽然不是《出师颂》,但心里那股隐隐的感觉已经让他顾不得傅老了,他从兜里取出‘时间鉴定仪’,推出小镜片,对着法帖‘扫描’起来。
五六秒过后,一个数字出现在他脑海中:六十万七千三百六十一天。
全贴上下左右都扫描了一番,数字也只在几百之内变化。
这很正常,纸和墨迹的形成不可能在同一天。只相差一年左右恰恰证明没有任何后人拼接。纸、墨、字都对了...
杜守义直起腰算了一下:六十万七千天。除以三百六十五的话,距今一千六百六十四年,正好是公元三百年。
没错了,这就是西晋笔墨。从气势、从内容、从落款来看,这大概率是一份索靖手书!
知道答桉再往回倒推就有底气了。杜守义又从书法角度详细结构了这幅作品。
整幅作品气势磅礴,笔法雄浑,没有一点滞碍。这样的书家放到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默默无闻。
可以确定了,这就是一幅索靖真迹无疑!...
傅老不但是个文物专家,还是位老书画家。听完杜守义的看法和分析后,他忽然恍然大悟了。
书画组一直感到不太对劲,原来毛病出在这儿!
他们遇到的不是赝品,是比‘隋唐真品’还真的‘西晋真迹’。他们把整个事情完全想反了。或者说馅饼太大,根本没敢往真迹上想。
不过这样一来更要慎重了。在提出的疑问被杜守义一一解释之后,傅老激动得满脸通红,拨电话时手指都颤抖得找不到拨号盘,最后还要杜守义来帮忙。
“老管,我在二号修复室,你快上我这儿来一趟。把老胡一起叫上。”...
“吃饭?吃什么饭?有镇馆之宝掉头上了还吃什么饭?”...
镇馆之宝?他还是说轻了...
杜守义下午快四点了才离开博物馆。现在他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筋疲力尽,连话都不想说了。
除了傅老、管老、胡老,博物馆方面一共出动了五位老
法师。
到最后各位老先生已经在存心找茬,想通过刁难、诘问
把这件事夯实了,别出什么纰漏。
舌战群儒的结果当然是统一了认知。可也让他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开口饭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
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有空好好琢磨一下,他也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按收藏印鉴看,宋徽宗的宣和七玺齐全,说明这张贴大宋朝时还在内庭,但到了元以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是跟着靖康一起北狩的那批宝物?还是蒙元贵族带出了宫?在元明清三朝几百年里又是在谁手上?前世这幅索靖真迹又去哪儿了?很多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日后,文物部门专程赴陕西了解了一下这件法帖的传承,不过收获不大。他们还给那位农民又送去了三千五百块钱,补了差价。
加上收来时花得一千五,一张索靖真迹五千块...
这就是买家开价和卖家开价的区别。让文物回收部门报价就是五千。你要自己开价,三万五万都行。
当然,他们会先劝你捐,实在不肯捐了才买,‘国宝’是不容流失在外的。
六十年代初,文物部门收过一张苏东坡的真迹。卖家咬死两万,不降价。文物部门鉴定为真后,打报告批款支付。尽管高于文物部门估价一倍,但依然很值。
呵呵,你还别说黑,这不是慈善是买卖。再说,这买卖要不是国家开的谁会事后补钱?
真事。这时代要是文物部门看错,给的价太低了真会找补你钱。
还记得前文提过的那只洒蓝釉的钵吗?历史上真有这只宣德洒蓝釉的大碗,现在就在首博展览。
一位老太太当时只卖了一块钱,文物部门发现搞错了以后追到老太太家里又给补了一笔钱。
最近看到网上也有人提起过这事,说一开始八十收的,以后又补了多少多少。不对。以我这个为准,就是一块钱。
包括后补三千五这事也有,不过那是一张画。一开始以为是清彷的,出价十块钱就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