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姥是能够看得出今天双方会谈的结果是很好的。
这会儿走下台阶,对着李学武比划道:“赶紧扶你妈进院儿,别叫风吹着”。
“得嘞,我们这就回~”
李学武搀扶了母亲的胳膊,对着已经背着手往外走的姥爷叮嘱道:“大姥注意路滑啊!”
大姥是真有大老风范,听着外孙子的叮嘱,头都没回,伸出背着的右手摆了摆就算是回应了。
李家的老头儿、老太太算是周边住户里最牛的人了。
不说老太太在家过的多舒心,单说李学武的姥爷,可和善个人儿。
尤其是回收站的货架子上被老彪子放了鞭炮、糖果等换破烂儿的小玩意儿以后,大姥都快成为周边孩子们的圣诞老人了。
因为老人心肠软,有实在困难的,孩子又是求到他这儿的,都会给一块儿糖。
这就造成周边的孩子们捡着废品了,都带着往这儿来卖。
弄的街坊四邻都说大姥是个老好人。
虽然才来了不到一年,周围的邻居们见着了都是上赶着打招呼的。
本来大姥是来姑爷家养老来了,可却是被李学武搞成了法人。
大姥也是个随和的性格,见李学武跟他亲,便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要跟李学武一起养老。
因为都在一个院儿住着,刘茵也就依着老爹的性子来了。
可来是来,现在来看,这老爹是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意思。
原来在家具厂就是木工的老爹,现在又被李学武撺掇着攒了电锯。
有了这玩意儿,大姥是经常闷在北仓库抠扯那些木头。
一个是给李学武看着仓库里那些东西的意思。
再一个大姥也是真心喜欢木工活儿。
干了一辈子了,不想放下了。
现在大孙子能给自己机会,那不是在辛苦,那是在玩儿。
李学武也是这么想的,老人不能闲着,一闲着身体就要出毛病。
现在大姥每天熘熘达达地挺好的,老彪子和闻三儿他们有分寸着呢,不会叫大姥累着的。
李学武搂着母亲的肩膀,边走边小声说着什么。
刘光天今天在门房里值班,见着李学武进来,便站在门房的窗口打着招呼。
李学武记得这小子的机灵呢,嘴里跟母亲说着话不停,从兜里将剩下的半盒烟对着他示意了一下,放在了窗台上。
刘光天就知道李学武兜里有好烟,出手就没有便宜的。
见着李学武的示意,知道李学武要跟刘婶说话,讨好地一笑便没有打扰。
还没等李学武进了垂花门,便等不及地从里面把窗子打开,将窗台上的半盒大前门拿进了屋。
以前都是一根一根地得,今天他可算是赶上了,李学武一下子赏了他半盒。
可能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可晚上这会儿并不冷。
就连空气中吹拂过来的风都带着暖意的。
李学武搂着老妈刚一进垂花门,就见自己老爸站在门口的窗边等着呢。
“怎么还喝酒了?”
李顺见两人进院便打开门迎了出来。
等看见老伴儿脸上的红和呼出的酒气,便皱着眉头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接了李学武手里的包。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李学武每次都去接顾宁的包,李顺也是学会了与时俱进。
以前刘茵哪有包啊,都是自己缝的布口袋。
现在看着儿子给订制的皮包,李顺也是有些羡慕。
每天看着儿子有秘书给拎着包坐小车出门上班,他也被人善意地嘲笑过。
有时候爷俩儿赶上了,一个走路,一个坐车,一个自己背兜,一个有秘书给拿包。
街坊邻居都跟李顺逗笑,说老爹竟然没有混过儿子。
其实这就是玩笑话,李顺也知道,心里也是欣喜的。
自己的孩子各个儿成长的都超过自己才好呢。
他是生在旧社会,长在变革中,走在红旗下,人生正当年。
四个孩子都有出息才好呢,尤其是这个最头疼的二儿子。
今天刘茵去干嘛李顺是知道的,这会儿也是想要问儿子的婚事怎么样呢。
但当着儿子儿面儿,又是在院里,便没说什么。
“喝的黄酒,没喝多少”
李学武见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母亲受罪而不高兴的老爹,赔笑着说道:“我妈就交给您了,我这算完璧归赵了,呵呵”。
“我喝点儿酒怎么了!”
刘茵其实没喝多,就是不经常喝,现在也是故意在跟李顺逗着玩儿。
“说!咱们家谁当家!”
可能也是借着酒劲儿,也可能是今天的心情不错,刘茵对着李顺逼问了一句。
娘儿俩的状态让李顺的脸差点没黑了,这会儿都想给这个儿子一脚了。
都是因为这个混蛋儿子,累的妻子出去喝多了,问出这种尽人皆知的问题。
就是,这种问题还用问?
当然是媳妇儿当家了!
问自己这个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喝多了!
李顺瞪了儿子一眼,嘱咐道:“回家多喝点儿温水”。
“知道了”
李学武从刚才跟大姥的对话中知道了老彪子他们没在倒座房。
所以这会儿也没想着往前面去,而是直接回了后院儿。
刚一进中院儿,就见棒梗正在院儿里玩儿,见着李学武进来还招呼道:“武叔!”
“不冷啊?”
李学武伸手拍了棒梗的肩膀一下,搂着大脸猫往后院走。
“走,看电视去”
“谢谢武叔!”
棒梗这会儿都要兴奋地蹦起来了。
自从他妈妈跟武叔“断绝关系”以后,他就再没有往李学武的屋去的机会了,更别说看电视了。
“武叔,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李学武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八点多了。
“确实挺晚的了啊,要不电视改天再看?”
“不,不晚,不晚!”
棒梗改口是相当的快,蹦高高儿地给李学武说着不晚,就怕李学武说改天。
现在遇见李学武一次太难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
也就是他自己跟院儿里玩儿呢,要是跟他妈一起,他妈准不让他来。
李学武今天喝了点儿酒,再一个今天是周六,明天不上班,他也想着休闲一下。
所以想着没事儿跟这个大脸猫逗逗磕儿。
让他跟大人说话太累了,还是跟孩子聊天儿轻松一些。
进了屋,李学武将里屋的电视机搬了出来,连上了电源,方向对着棒梗。
等调出人儿来便往卫生间洗脸去了。
“你还没跟我说怎么这么晚了还在院子里呢”
李学武也是没话找话儿,边洗脸边逗壳子。
棒梗眼睛盯着电视,嘴里回着李学武的话道:“写完作业了,没啥事儿了,我奶说前院儿一会儿可能会有热闹看,让我看着点儿”。
李学武笑了笑,用香皂洗了脸。
这一脸的油,今天回来的时候打算洗个脸的,等一忙活完就又忘了。
等李学武走出来的时候,棒梗的脑袋都快扎电视里面去了。
“电视不是离的越近越清晰的”
“是啊?”
棒梗跳下凳子,由远及近地试了试。
“好像还真是唉!”
看着这个愣小子,李学武边往里屋走边说道:“给我沏杯茶,会不会?”
“会!”
别看棒梗玩儿的时候专心致志听不见别人说什么。
但这个电视再吸引他,李学武说什么他还是听得见的。
“武叔,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泡茶还不会?”
“是,你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
李学武在里屋换了睡衣,这个时候外面暖和,屋里还这么烧,再穿长袖的睡衣都有些穿不住了。
索性从衣帽间里把夏天穿的短袖翻出来穿上了。
走出来看见棒梗已经给泡好了茶,便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了。
“但你是十一岁的小孩子啊”
“我想快点儿长大”
棒梗见李学武坐过来,眼睛看着电视,嘴里却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先别想着长大的事儿了,先说说这茶吧”
李学武掀开茶杯的盖子,对着棒梗说道:“过来看”。
“怎么了?”
棒梗甩着大肥脸,凑到李学武的茶杯上面往里面看了看,抬头问道:“不是挺好的嘛~”
“这还好呢?”
李学武伸手弹了棒梗一个脑瓜崩儿,示意他躲开。
“瞧好了啊!”
说着话给棒梗示意道:“沏第一遍茶叶的时候,这个盖子不要盖严实了,要让里面的水蒸气跑出去”。
“为什么呀!”
棒梗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个沏茶法儿。
李学武指着茶杯里的茶叶说道:“看见没,你这么沏茶,这茶叶都烂了”。
李学武的意思并不是茶叶在茶杯里面腐烂了,而是水温高,蒸汽出不去。
茶叶在泡开的过程中接触了太多的水蒸气,这才造成这个状态。
“您这讲究儿可真多!”
棒梗笑着说道:“我们家的茶叶都放长毛了,我奶还不舍得喝呢”。
“那是你奶心眼儿多”
李学武笑着说道:“去你们家做客这位主儿也是倒了霉了~呵呵呵~”
“哈哈哈~”
听见李学武的话,棒梗乐的电视都不看了,一个劲儿地笑。
于丽从外面进来,看见的就是李学武和棒梗坐在那傻笑,正好一个大傻子,一个小傻子。
“笑什么呢?电视里放节目了?”
“没啥”
李学武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毕竟是岁数比自己大的人,跟人家孙子调侃人家毕竟不大好。
于丽见李学武这个样子,也是扯了扯嘴角,往里屋去了。
不大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了于丽无奈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得把柜子翻乱了”
李学武端着茶杯,坐在沙发这边悻悻地笑了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这件短袖就在最下面,往出拉的时候给一起叠好的衣服带出来了。
他又懒得叠,就随手又塞回去了。
可是这么看着鼓鼓囊囊的就更乱了。
李学武也是懒得出奇了,直接把柜门关上了。
好了,这回不乱了。
他还以为于丽得等他明天上班了才会发现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逮了个正着。
于丽站在里屋门口,看着李学武的模样,无奈地转身又进了里屋。
“这二八月乱穿衣,可你这也太乱了吧,哪有这么早穿短袖的啊~”
嘴里抱怨着,可还是给衣柜收拾好了。
收拾收拾就看见了李学武藏在纸筒里的字画了,又走出来对着李学武说道:“得早点表起来了啊,这个不能放久了吧?”
“哦哦”
李学武这才想起带回来的这份墨宝,对着于丽示意道:“放在书桌上吧,明天我找人表一下”。
于丽听了李学武的话拿着那个硬纸筒又回去了。
放好了字画,抱着李学武换下来的衣服走了出来。
“给你放水了啊,这两天没洗澡吧?”
“嗯”
李学武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他是明白于丽话里的意思的,虽然从来没跟于丽说过。
可于丽就是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人,因为每次他不回家于丽都不会问。
棒梗坐在一边,看了看李学武手里的茶杯,说道:“武叔,你不是说茶叶烂了嘛,可你的茶都喝没了”。
“哈哈哈”
已经走进卫生间的于丽听了棒梗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学武也是笑着瞪了棒梗一眼。
“知道没水了还不赶快去给我续上”
“哦~”
棒梗也是不知道于丽姨在笑什么,接了李学武手里的茶杯就去续水了。
等端回来的时候,棒梗小声地在李学武的耳边说道:“今天三大妈欺负于丽姨了”。
这院里的称呼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秦淮茹叫三大妈,棒梗也跟着叫。
“是嘛!”
李学武故作惊讶地问道:“都怎么欺负的?”
棒梗抿了抿嘴,无奈地说道:“我也没看见,是我奶奶说的”。
随后便开始小声地给李学武学起她奶奶在家说的话给李学武听。
李学武也是从头听到了尾,期间一直端着茶杯眯着眼睛。
棒梗虽然知道小声跟李学武说于丽的事情。
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音量控制不住,到后来话就是正常的声音说了。
李学武听到自己奶奶打了三大妈也没叫停。
在卫生间洗衣服的于丽这会儿也没了声音,显然是一直听着的。
“三大妈是泼妇,不是好人”
到最后,棒梗也学着他奶奶的话批评了三大妈一句。
批评完三大妈,棒梗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跟李学武说道:“我奶奶说的,于姨不是好儿媳妇儿”。
等棒梗说完,李学武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棒梗问道:“你觉得于丽姨怎么样?”
“好人~”
“哪儿好啊?”
“于丽姨给我好吃的,还跟我好好说话”
“呵呵”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胳膊肘支在腿上,对着棒梗问道:“那就是谁给你吃的谁就是好人了?那跟你奶奶说的就矛盾了”。
“额……”
听见李学武这么问,棒梗迟疑了一下,想摇头,又不确定是不是该点头。
“好像不是”
见李学武看着自己,棒梗就问道:“那武叔你说怎么看别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学武没想到这小子还会反问了,笑道:“你这问题几千年前就有人问过”。
“是嘛!在哪儿问的?”
棒梗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能问到几千年前去。
“呵呵呵”
站在卫生间洗衣服的于丽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学武则是给棒梗背诵了那个原文: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
乡人皆恶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
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何如?”
棒梗瞪着大眼睛看着李学武,道:“我就知道我妈叫秦淮茹”。
“噗~哈哈哈哈~”
在卫生间的于丽再也忍不住了,扶着水池边都笑的直不起腰了。
“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并没有打击棒梗,而是继续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个叫子贡的人问他的老师,全乡人都喜欢、赞扬一个人,这个人怎么样?”
“那一定是好人啊,我奶说乡就是公社,公社老大了~”
李学武摸了摸鼻子,感觉这小子是故意的。
“但他的老师说不一定”
“啥?!”
李学武没管这个来自学渣的惊讶,继续说道:“子贡又问他老师,全乡人都厌恶、憎恨一个人,这个人怎么样?”
“那……”
棒梗有了先前的经验,瞪着眼睛看着李学武问道:“不一定?”
“嗯,他老师也是说不一定”
“他老师是个湖涂车子啊!”
“……”
棒梗激动地站起来,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学武,道:“那么多人都说……他还不一定……哎幼!”
李学武直接用一个脑瓜崩结束了这个学渣的胡说八道。
“你知道他老师是谁吗?”
“谁!哪个学校的?!”
棒梗捂着脑门委屈地叫嚷着,他还就不信了,一个乡都定义不了一个好人坏人了。
今天他就想知道知道,是谁这么湖涂说出这种话来的。
李学武无奈地解释道:“他老师的意思是,最好的人是全乡的好人都喜欢他,全乡的坏人都厌恶他”。
“啥意思?”
棒梗瞪着大眼睛看着李学武,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乍现地说道:“我知道了!”
李学武身子往后一靠,欣慰地看着棒梗,想着这孩子还是有救的。
要不怎么这位老师说有教无类呢。
棒梗得了李学武的示意,开口便说道:“于姨是好人,我喜欢她,我就是好人”。
说完这句都没思考,直接继续说道:“我奶奶不喜欢她,那我奶奶就是……坏人?”
刚开始棒梗说的还是自信满满的,可是说到最后,怎么把自己奶奶绕在里面了?
“哈哈哈哈哈~”
棒梗刚开始说的时候,于丽也是挺难过的。
可是这小孩子说完,她倒是没那么难过了。
李学武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棒梗,嘴里无奈地说道:“我真为你的语文老师感到遗憾”。
棒梗还站在那儿绕脑筋呢,听见李学武的话,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这是笑啥呢?这么欢乐!”
就在几人说笑的工夫,秦淮茹走了进来,笑着问了一句。
其实她都在门口听了一阵儿了,见儿子要“献丑”了,便走了进来。
她也是怕这个时候后院再有什么人过,看见她听墙根儿就不好了。
“妈!”
棒梗见秦淮茹进来,便招呼了一声,随后解释道:“我可不是不给我奶看着前院儿啊,武叔邀请我来陪他看电视我才过来的”。
秦淮茹也是见着儿子不见了,这才出来找的。
自己婆婆不着调,她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天天耳提面命的吧,那不倒反天罡了嘛。
“不是你自己跟来的吗?”
李学武看着棒梗敢拿自己当挡箭牌,便倒打一耙,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棒梗这会儿幽怨地看着李学武,道:“武叔,我还得回家呢”。
李学武往沙发背上一靠,无所谓地说道:“我管那个呢~”
“哈哈哈”
于丽将洗好的衣服挂了衣服挂拎着走了出来。
见秦淮茹搂着棒梗站在屋里,便笑着说道:“棒梗可真好玩儿”。
“我儿子天真烂漫”
秦淮茹真会给她儿子做解释,李学武都要给棒梗脑门儿上写学渣了。
当初他就觉得自己是学渣,现在他知道了,学渣还有更远的下限。
“别老叫孩子跟你婆婆凑热闹去”
李学武将桌上的花生给棒梗的兜里揣了一些,并且叮嘱棒梗回家分给妹妹吃。
秦淮茹也明白李学武的意思,她倒是想孩子们能跟李学武这样的人一起凑热闹,可也得有这个条件啊。
李学武刚才说棒梗的那几句教育的话,正是秦淮茹家缺失的。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少一个榜样,缺少一个知理明理的老师。
她是多么羡慕李姝的,李姝的未来会有李学武这样父亲教育,有李家那样的家庭照顾。
秦淮茹现在能给自己孩子的还仅仅是温饱和接受教育的机会。
再多的奢求就不是她凭借努力能够获得的了。
“嗨,我婆婆那人你还不知道嘛~”
秦淮茹也是不想李学武说自己的婆婆,毕竟棒梗也大了,知道好赖话儿。
“我都说她不要凑热闹,可一个老太太在家闲着不就好这个嘛,还能干嘛呀~”
李学武摆摆手,站起身子,边往里屋走,边说道:“没说她,说你呢”。
见秦淮茹不让自己说,李学武也就懒的管了,嘴里随意地说道:“天儿暖了,多出去玩玩儿,小子老是搁在女人堆儿里养就废了”。
见着李学武进屋,秦淮茹盯着李学武背影,也是有些埋怨的。
棒梗这种生活环境是她愿意的嘛?
还不是因为自己爷儿们没了。
但凡棒梗他爸活着,她也不至于上赶着往李学武身上爬啊。
现在自己回了一句,看李学武好像不耐烦了,秦淮茹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于丽把刚才李学武两人的对话全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棒梗有些慌乱的眼神看着他母亲。
“秦姐”
拉了秦淮茹一下,于丽轻声说道:“脾气上来了,别跟他顶着来了,明天再来坐坐,一准儿就好了”。
要说这院儿里,谁跟于丽的关系最好,那秦淮茹能排到后面去。
但要说谁是于丽信任的人,那秦淮茹又能排到前面去。
反过来放在秦淮茹的身上也是一样,两人的关系她们俩也说不清了。
平时看着不怎么着,可一个有事儿,另一个也不会看着。
这会儿秦淮茹也知道于丽说的对,李学武说了,她就得受着。
甭说是不是为了于丽打抱不平,或者是为了他奶奶。
今天棒梗学出这个话儿来,都是贾张氏的不对。
就冲着李学武听见那些话没有说别的,而是往好了教育他儿子,今天秦淮茹就得顺着李学武。
谁让屋里那个是她现在的爷们儿呢,不管是不是正经的,都是她的天。
屋里那个又何尝不是于丽的天呢,总不能看着“好姐妹”有了怨言和矛盾不是。
“给你道个不是啊,棒梗奶奶也就内样,回去我说她!”
这会儿却是秦淮茹在给于丽说好话儿了,不是进门那会儿的含湖其辞了。
于丽则是摸了摸棒梗的大脑袋,笑道:“秦姐,瞧您说的,我还得谢谢棒梗给我仗义执言呢”。
棒梗这会儿也知道母亲的心情好了,抬着脸认真地说道:“于姨是好人!”
“谁说你于姨不是好人了!”
秦淮茹露出了微笑,捏了捏儿子的大肥脸,说道:“走了儿子,咱们回家了”。
说着话拉着棒梗的手便往玄关走了,出门前还看了里屋一眼。
见李学武坐在书桌边上看书,便也没去打招呼。
等送走了棒梗娘儿俩,于丽走去卫生间将衣服洗完了,这才又将李学武的茶杯洗了,倒了热水端着进了屋。
“今晚早点儿睡吧”
于丽见李学武正在看书,便劝道:“这几天晚上都休息不好,怪累的”。
李学武端过茶杯要喝,见里面是白开水,便抬起头看了于丽一眼。
于丽则是边给李学武捏着肩膀边说道:“喝了茶你又睡不着了,喝白水吧”。
李学武没言语,喝了一口便放了回去,手里扒拉着书页继续看书。
于丽则是看着李学武的侧脸问道:“真生气了?不会真的为了我吧?”
“想多了”
李学武随口回了一句,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你怨他们不?”
“唉~”
听见李学武的话,她也是知道这人是为了她生气了的。
跟了他这么久,天天伺候着,哪里不知道这人的性格。
他生气也不会让人看出来的,反而让人看出来的却不是真的生气呢。
“我都不想了,人家都说难得放下”
手里给李学武捏着肩膀,嘴里轻声说道:“我都下定决心放下了,咋可能因为她再捡起来,那不是庸人自扰嘛!”
李学武听了于丽的话没做什么评价,她的压力有多大李学武知道。
于丽见李学武不说话,便也不再出声。
今天跟外院儿屏门处,李学武给傻柱的暗示雨水可能看的不仔细,她却是知道李学武的坏的。
再一个,这院儿里多数人都去看了三大爷,就只有李学武没去。
要说忙这个借口,谁也是不信的。
要说小气,更没人信了,李学武当初打了野猪可是全院儿分猪肉的。
她都能让傻柱捎带两瓶罐头过去,李学武的条件也不差两瓶罐头。
但李学武在外院儿门口的时候就是提也没提。
这会儿回来也是没想着去三大爷家去看看,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也不只是于丽注意到了李学武,院里人也都注意到了李家没有往闫家去看。
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李顺给三大爷看了病,也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老太太那一巴掌。
反正无论是李家,还是李学武这个李家的小的,都没人去。
看了一会儿书,李学武知道自己不睡,身后的于丽不会歇着的。
“今晚在这儿睡吗?”
“可不敢了~”
于丽见李学武合上了书本,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扶着椅背说道:“上次差点儿露馅儿,吓死我了”。
“呵呵”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一撩,脱了个干净,甩哒着便往卫生间洗澡去了。
于丽则是跟在后面又是拿浴巾又是拿毛巾的。
等李学武上炕休息了,于丽这才从屋里出来。
她进中院儿的时候各家还都亮着灯,往常可不是这样的。
因着今儿个是周六,天头儿又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各家都晚睡一会儿。
或是聊闲话儿,或是玩儿点儿什么。
今儿个大门关的也晚,因为知道倒座房的爷儿们都去门口的浴池了。
门房里挤了好几个刘光天这样的年轻人在玩儿扑克。
一大爷过来说了一趟,让不要玩儿的晚了便没管了。
有了这个门房制度,这院儿里却是安全了不少,各家儿也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于丽拉开正房的门,进屋正看见雨水在床上看书。
“看书呢?烧水了吗?”
雨水一抬头,见是于丽回来了,便说道:“烧好了,怎么这么晚啊”。
“秦姐去了,聊了一会儿”
于丽倒是会找理由,随口解释了一句,看了看炉膛子里的火,便脱了外衣上了床。
“你当我男人得了”
于丽躺下以后,看了看雨水正在看的书,笑着说道:“每天都等我下班回家”。
雨水手里翻着书,嘴里回道:“我要是男人,指定不让你受这个累了”。
说了这么一句以后,雨水转过头看着于丽说道:“再说了,哪个爷儿们能受得了你大晚上的出去伺候别的男人啊”。
“去,净瞎说!”
于丽伸手轻轻打了一下雨水,随后头靠着雨水说道:“谁长大以前知道成为大人会这么的辛苦啊~”
有人说,人生下来就是来受罪的,可李学武怎么感觉自己是特么来渡劫的呢。
人家赶上个周日,不是家庭聚会,就是亲子活动,要不就是逛逛,放松放松。
而李学武准备今天睡懒觉的时候,电话是一个接着一个。
他现在无比后悔家里安了电话,就像当初他后悔下载了微信一样。
没有电话和微信的时候,一天工作就那么几个小时。
有了电话和微信,特么的三百六十五乘以二十四小时全在工作。
最早来电话的是二叔,问了问老太太的身体,又说了给父亲带的中药,让去接车。
因为二婶儿和大姐李娟都在铁路上班,这捎带药材的事儿就简单的多。
每次都是放在吉省局过来的车上,李顺再去接站。
每次都不多,都是二婶儿的关系,所以方便的很。
放下电话,李学武准备回去继续睡。
他现在眼睛还没睁开,算是睡梦中,觉得自己还能睡的着。
可刚走到炕边,电话就又来了。
这次是钢城的周亚梅,是来谈那本《犯罪心理学》的事儿。
李学武这边安了电话便给认识的人打了电话通知,当时还挺高兴的,毕竟联系方便了。
现在他想哭,周亚梅也是听出了李学武慵懒的语气。
因为听见李学武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打哈欠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不,不算是”
李学武倔强地闭着一只眼睛,因为只要闭着一只眼睛就算还没睡醒。
“至少你不是第一个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的”
“对不起啊”
周亚梅也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晚上的电话不好接通,早上这会儿才有把握一些”。
给李学武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你寄来的书稿我重新校订和修改了,今早邮寄走了”。
李学武叹了一口气,积蓄了一些精神,说道:“我接到书稿会再看一遍的,合适了就送去出版”。
他倒不担心这本书没地方出版去,这个时候的审核制度没那么复杂。
钢铁部这边就有自己的出版社,工安系统那边也有,无论走哪个渠道都方便。
毕竟他的级别在这儿呢。
再说了,他在部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名声的,他的同学也是助力。
“好~……”
周亚梅手里拿着电话,说完了正事儿,好像不知道怎么跟李学武说别的了。
说多了怕李学武不满意,可现在让她挂电话……她是想听听李学武的声音的。
李学武也察觉出了周亚梅的心思,顺手将椅子拉了出来,坐下后问道:“孩子该安排上幼儿园了吧?”
“是”
听见李学武这么问,周亚梅好像有了精气神一样,笑着说道:“借着隔壁谷院长的光,安排在了离家最近的医院幼儿园”。
“那就好”
李学武又打了一个哈欠,强支着精神说道:“我和顾宁去得下个月了,时间不一定”。
“好的,我等你电话”
周亚梅也知道对面儿的李学武想睡觉,长途电话也不宜多说,便叮嘱道:“注意休息啊”。
“好~”
李学武感觉自己再不睡,闭着的那只眼睛就要睁开了。
结束了跟钢城的电话,趿拉着拖鞋便往炕上跑。
李学武认为只要他跑得快,那电话就追不上他。
再说了,大周日的,谁那么闲啊,这么早给他打电话。
一只脚踩上了炕,另一只脚都要踢开拖鞋了。
“铃铃铃~”
“……”
李学武闭着的那只眼睛彻底睁开了。
完犊子了~
睡意彻底没有了。
“让我看看你是谁!”
咬牙启齿地走回到书桌边上,拿起电话也没等对面开口,李学武先不客气地说道:“给我一个周日还这么早打扰我休息的合理的理由,不然……”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晚点儿再……”
李学武的不然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对面好像被自己吓着了似的。
“小宁啊?”
李学武哭笑不得地打断了顾宁的话,说道:“说吧,我都已经醒了”。
顾宁拿着电话鼓了鼓嘴,见从客厅走过的母亲看了过来,便转过头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收到一封信,里面有两张票”。
“什么票?”
李学武的眼睛现在不是睁开了,而是眯了起来。
并且从狭长的眼缝中射出寒冷的目光,他现在心里千回百转,在想着顾宁收到了谁的来信。
“是歌舞表演的票”
顾宁听着电话里李学武的声音变的低沉,不由得微微沁首。
“是王亚娟托左杰送来的,说是想请咱们去看她的演出”
“王亚娟?”
听到是王亚娟送来的,还是送给了顾宁,李学武的眼睛突然睁大。
这……有点儿突然啊。
“是”
顾宁心里也是有些异样,在电话里说道:“我今早要上班,左杰等在门口来着,带了这句话,给了我这封信,说是今晚八点在东风大剧院”。
说着话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着李学武问道:“要去吗?� �要上班了”。
“去,为什么不去”
李学武的声音异常肯定,这让顾宁的脸色白了几分。
站在玄关处等着顾宁一起上班的穆鸿雁明显看出小姑子的头微微低垂了下去。
顾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李学武说要去看王亚娟的演出,自己会这么的不舒服。
她对李学武的感情她很确定没有达到小说里的那种浓烈的爱。
但要说她对李学武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又说不出来。
顾宁拿着电话正准备说知道了,可李学武随后的话却是将她的脸一下子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