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殿内,魏九功垂首立在皇帝身侧,微微晃动的灯影里看不清皇帝的神情,只颤巍巍地开口试探道:“皇上,尉迟将军尚未回府,您看……”
皇帝微微侧了侧身:“哦?尚未回府?”
“说是去了校场遛马。”魏九功忙接上那一问,心里顿时狠狠捏了一把汗。
“遛马?陵越还当真是好兴致,瞧着这天儿怕是快黑透了,竟思忖着去遛马了!”皇帝摇头,半晌方才犹豫着张了张嘴,尚未来得及说出口,魏九功当下心领神会地道:“今儿御花园那儿倒是当真出了一档子事儿……”
皇帝望着那虚掩着的殿门,夜色已至。本是极为平静的夜,却道心里静不下来。略显烦躁地理了理袖口的褶皱,眉头却也锁的愈发分明起来。
“只是如此?”良久皇帝开口问道。
“回皇上的话,确是如此,景昭仪的伤瞧着并无大碍,倒是她身边的小宫女着实伤得不轻。”魏九功小心应道。
皇帝眯起眼,纵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亦是未曾打算向朕讲一字?早知固执如你,现下看来果真是固执的彻底啊!
“断鸿楼么?”他自言自语道:“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残阳...断鸿声里,立尽残阳...”
却是等待之意么?
皇帝提了提嘴角,若当真是如此,朕又怎能拂了你的意?!
月亮已悬得老高,却似是笼上了一层薄幕不甚明亮。寒风吹得校场门边的草垛沙沙作响,门边的守卫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不知是第几次望向马场的方向。但闻马蹄声依旧急促,这般情况约莫着少说也有个把时辰了,竟也未曾停下半刻。
“什么时辰了?”门那边的守卫朝这边扬了扬头轻声问道。
“怕是就快起更了。”门这边的守卫转了个身朝里望了一望,复又开口道,“也不知将军今儿究竟是怎么了,竟思忖着大半夜跑来校场驯马!”话音刚落之只见对面的守卫忙紧张地开口道:“小声儿点!”说着便转头望向马场的方向,生怕被场内那人听了去。
“驾!”尉迟陵越挥鞭策马疾速奔驰着,便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甚至不敢讲思绪自这马背上一开,只因了稍有走神便会想起那双眼睛,那般疏离而澄澈的神色自眼底流淌出来,令他顿觉心生几分凄然。那时的他僵硬在原地,分明地了解她在那一刻正望向他,却并未含了央求之色。便只是望着,似是早已成了一具空壳,全然没了灵气。
尉迟陵越猛地拉紧缰绳。
为了那眼神里的坚韧,便也心甘情愿地走进了她看似布好,却又错漏百出的局。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校场门口。终是自己太过看不开,白白累垮了一匹良驹。从来便是这般道理,她并未要求,却伸手援助。不过是心中所想变了行动。缘何要责难自己。面对那样的女子,心生怜惜的,怕是也定然不止他一人吧。
四角珐琅惠金灯笼远远地被人挑了过来,来人行至近前照例见了礼,便将灯笼挑至尉迟陵越跟前儿,神色略显慌乱地道:“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
尉迟陵越微微侧了侧头,问道:“何事令管家你如此惊慌?”
“回将军,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有事要召见您,听闻将军您不在府中,便先行回宫禀报了。另外,”管家顿了顿,“表小姐她……”
尉迟陵越闻言脚步一滞,但闻管家继续道:“表小姐她吵着要出来接您,丫头们一起拦着才将人拦在了屋里,谁知表小姐一气之下发了病,晕倒在屋里。好在御医来的及时,现下怕是刚刚睡下。”
尉迟陵越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大步迈入将军府。尚不待他步入前厅,便听见嘈杂异常的声音自厢房那边传来,“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摔碎在地上,尔后便是女人的喊声:“反了你们这群奴才了,胆敢将本小姐困在屋里!我今天,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子!”
厢房的门“嘭”的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谁是这个家的主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