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着放开怜景,站起身道:“也罢,朕今儿个就先回去了。你且好生将养着,旁的事情无须多想。”皇帝不再多言,只伸了手将什么东西放在怜景的掌心里,用力地握了握,而后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怜景福身施礼:“臣妾恭送皇上。”
待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怜景方才展开掌心,将那信笺轻轻地展了开来,依旧是笔锋刚劲的字体,便如深深地刻在心里一般,深刻的温暖着:燕归花谢,早因循、过了清明。是一般心事,两样心情。犹记碧桃影里、誓三生。
三生么?怜景闭上眼,将那信笺紧紧地贴在胸口。
皇帝离开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怜景呆坐在案前,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站起身,望向帘外候着的弄月道:“弄月姐姐,将我的氅衣取来!”
弄月取了衣服进了里间,只愣愣地瞧着怜景问道:“主子,您这是?”
怜景伸手接过衣服穿好,目光仿佛是没了焦点一般,只道:“有些事,总是这般避着亦不是长久之计,终归还是要面对的,恐怕是时候跟他说个清楚了。”她顿了顿,兀自将颈下的银丝百灵绦子系好,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继续道:“道是该还了的,也只能由我一人面对。”
弄月闻言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事态似是紧急,只慌忙地拉住怜景的胳膊道:“这么晚了,主子您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怜景拍了拍她拉住她的手,浅笑着道:“放心,我去去便回,你只在阁子里候着便是!”语罢,不顾弄月阻拦,飞快地步出了暖阁的门。
窗外夜色已深,风越发刮得紧了,吹得新成的枝条嫩叶沙沙作响,弄月担忧地立在窗边,但闻夜幕中似是恍惚有音律传来,那声音似是箫音,婉转而动听,柔柔地自人心口流过,仿佛能定神一般的神奇。弄月不懂音律,却也觉得是极好听的。那箫声,似是在讲述着什么,或等待,或痴缠,或无奈……
入夜后的西六宫,夹道里总是那般寂寥的,鲜少有人经过。那群宫娥太监们一得了闲便叽叽喳喳地说起这夹道里的事,说什么宫中怨气大,这夹道在晚上不太平之类的话。日子一久,一传十十传百的,入了夜这夹道是无论如何都没了半个人影儿的。
怜景提着六角琉璃灯,快步穿过夹道,直奔御花园南边的假石山走去。方才转进假石山的缝隙,但见那人依旧一袭白衣立于月华之中,这画面仿佛在多年前便曾发生在她的眼前,是那般的熟悉,牵动着她的心突突地跳着。那人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便缓缓转了身,那声音竟也似天上来的一般飘渺:“你来了啊!”
怜景回过神,缓步上前,带着几分愧疚的神色福了身道:“江湖瑶有负先生嘱托!”
虽是早已知晓这般结果,但如何也未曾想她会如此直接地坦承一切。云涧月握紧了拳,良久方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终究还是对他动了情,是不是?”他没有转过身望向她,只仰了头,瞧着层云遮蔽了的月,继续道:“世间之事难道当真是不可违逆的,不论人事如何周转,却还是改不了最终的结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