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闪电在成形后,很快便嘶吼着扯向地面,直击阵法。说来也奇怪,那本该粉碎一切的电芒在到达地面时,竟是成功避开了楼烦骑兵。绕着阵法旋转一周后,赫然劈向了那骷髅头。
接着,似是火星泯灭,那骷髅头的瞳孔之中,光线一点点黯淡下去,像是垂危的老人,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此刻,雪幕看上去已经变得极其淡薄,宛若一层透明的雪白纱衣,没有任何花哨颜色的修饰。
祭天王子绝望的双目如死灰复燃,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都化作了真实燃烧的火焰,变得异常兴奋。
终于,在无数密集的闪电接二连三暴击之下,那阵法还是不堪重负,彻底被撕裂开来。
祭天王子高举流星大铁锤,勒猪在人群中大喝道:“勇士们,杀呀!灭了他们,才是我们的活路。”
霎时,楼烦骑兵彻底沸腾了起来。
面对局势的突变,子衿并没有慌神,而是顺势滑坐到马背上,挥剑指挥步兵冲锋陷阵。
骤然亮起的沃野之上,杀声一片,血染万里长空。
双方人马彻底厮杀在一起,地面几乎要被震碎。
就在子衿挥剑看出第二剑的时候,他的头顶上空忽然悬下一个高大的人影。还没有看清面容,他便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忽然涌上心头,好像随时都会让自己的身体彻底粉碎。
他已经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就算是那日在城主府与回春缠斗,他也没有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他能隐约感受得到,此人很强,随地一拳下来,便足以毁天灭地。
为了摆脱那种极度的压迫,子衿主动出剑迎了上去。
只听得“咻”的一声,子衿的身体便已悬至空中,与那道神秘的黑影持平。两人皆是悬停在空中,由于那闪电劈空产生的亮光迟迟不肯退却,他们都能看清彼此的脸。
那道黑影正是魔界左护法车攻,子衿在风雅颂堡的时候,从他的魔爪里逃脱过,自是不会陌生。
“是你?” 车攻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子衿,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衿同样是讶异之色,只不过是微眯的瞳孔里多了几分怒意:“没错,你一定感到很意外吧,没想到我还活着?”
车攻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不屑道:“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呵,是吗?”子衿冷笑了一声,带着蔑视的口吻道:“你好像对自己很自信 !”
“哦?”车攻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同样藐视道:“你好像学到了一些本事,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与嘴上的功夫,哪个更胜一筹?”
子衿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厉声问道:“琼花姐姐也是你们杀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车攻并没有用嚣张的口吻说道:那又怎样?而是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和缓道:“不是,不过我知道是谁杀的 !”
“谁?”子衿眸子里的怒意愈发暴涨,似要把瞳孔撑破。
车攻却讥笑道:“你太弱了,不配知道。”
子衿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且不论车攻是魔界
的护法,就单从方才一招闪电破阵来说,此人的力量都不容小觑。
面对眼前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子衿终于不在沉默。他手里的承影剑似是感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怒意,竟震颤得比平时更加厉害。
铮 !
剑声轰鸣,子衿的身体在承影剑的托举下,直直冲向了车攻。
剑刃上,绯红色的剑气似是夜空中突然升起的烟花,看似破碎实则充沛。
于此同时,车攻也凭空捏出一把长戟,戟上同样是气机缭绕。
“就凭你 !”就在子衿的剑尖距自己不过一戟之距时,车攻突然转动戟把,对刺了过去。
噔 !
一道乱箭刺入门板,箭尾隔空的颤音响彻夜空。
薄薄的雪幕瞬间被拦腰斩断,久久无法弥合
子衿与车攻的身形连连暴退。
方才若不是兵刃上的气机对撞,那么响彻夜空的将是金铁交戈之声。或许二人不至于暴退,那么他们手臂上承受的震力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车攻并没有退出几步便已止住身形,子衿则是连连暴退出数丈之远,方才勉强止住退势。
立稳脚跟的车攻,眼神中更添了几分不屑之色。他横戟于身前,冷笑道:“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我看你比地上那蚂蚁也强不了几分。”
子衿自知不敌,可仇恨令他心里不曾畏惧半分:“你也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是杀你稍微费力一些罢了。”
“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车攻脸上的不屑之色未减半分。
子衿步伐后撤几步,凌空随意挥砍了几下,剑气划出一个“破”字之后,以剑尖戳中那破字的中心,倒推向了车攻。
车攻单手转动戟把,同样凌空搅动了几下,一圈圈黑色似雾气的气机,凝成了一个编钟似阵形,悬浮在戟尖上。
转瞬之间,两道实力悬殊的气机便撞在了一起。凌空拉扯出数丈之长的火光,一道道无形真气在雪幕里肆虐不止,宛若猛虎咆哮。
子衿明显处于劣势,若不是自己修为受损。恐怕车攻早就成了自己的剑下亡魂。即便是他现在有多么愤怒,可面对这样的强敌,他仍然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子衿迫切想要为清庙师傅报仇,因此他刺出的每一剑,都是全力以赴,没有半招虚晃之意。
车攻同样想拔掉眼前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过他并不想一招结果了他。对付这种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一点点藐视他比一掌拍死他,要痛快得多。就像老猫抓住耗子,总是要戏谑一番,方才一口咬断它的喉咙。
漫天的雪花也似招摇撞骗一般,在连成雪幕之后,忽然又炸裂开来,就像乱石溅起的水花,总是昙花一现。
子衿在辗转数十招之后,由于用力过猛,剑剑不留余力,开始变得有些体力不支,每一步看似脚踏实地,实则虚晃无力。
车攻也看出了子衿已精疲力尽,这才出狠招报复。
“你累了,看我的 !”车攻冷喝了一声。忽然脚下用力一沉,借助凌空踩踏的力,跃至子衿头顶上
空,双手紧握戟把,用尽全力劈了下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戟,子衿虽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抬剑横挡。
霎时,余光未歇的夜空,黑白相间的两道身形忽然急急下坠,像是天外陨石般朝着地面砸来。
车攻的戟尖压在子衿的剑刃之上,以绝对的碾压之势悍下。
子衿只觉得耳边呼啸的风声愈发猖獗,长袍乍得猎猎作响,身体的失重感让他产生四肢被分裂的错觉。
嘭 !
地面似是突然被引爆一般,一道气爆之声震得人耳膜欲碎。
子衿脚踝以下的位置全部没入地面,像是插稻草一般,力道不深不浅。
车攻也被那道突然乍起的气机震落在地,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站稳身形的车攻冷眼看向子衿,语气愈发嚣张道:“你弱成这样怎么跟我打,还想为你的师傅报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
子衿单手杵着承影剑,用力一拔,方才破土而出。
侥幸的是他并没有骨折,就在靴底触地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身体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为他化却了一部分劲力。
气爆的余力消散后,雪线开始连成幕,在两人的视线里迅速铺垫开来,似是白地毯从天而降一般,虽然有些猝然,但也会在意料之中。
而车攻的身后,双方的人马依旧埋没在漫天的厮杀声里。
由于吼声太大,两人暂时也分不出哪方人马更胜一筹。
子衿横剑于胸前,眸子里的怒意依旧未减半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为清庙师傅报仇雪恨。”
车攻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残笑:“凭你?下辈子吧 !”
话音刚落地,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自他的身后响起:“那加上我呢?”
车攻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形,已经立在距自己不过五步之遥的地方。
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大周的皇帝梦语殿下。之前他在幻镜里见过她,这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女子。
子衿的视线也移到了梦语殿下身上,他颇感意外道:“殿下,原来你还没有……”
“嗯?”梦语殿下的视线绕过车攻,停留到了子衿身上,似是戏谑道:“原来我还没有死是吧?我若是不死,他们恐怕就要窝死在商洛城里,不肯出来了。”
这话自是故意说给车攻听的,子衿脸上的怒意退却了几分,他心里笃定现在这架势倒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快意。
车攻的神色了多了几分诧异,他冷冷道:“当真是我们低估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了,没想到你还有诈死这一招。”
梦语殿下的收回视线,冷峻的目光落到了车攻身上,不屑道:“你们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
“哼 !”车攻冷哼了一声,竖戟于地,用指尖刮了刮戟尖,语气愈发嚣张道:“就凭你们两个,我也不惧 ! 于我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祭戟的亡魂罢了。”
话音还未落地,又有一道声音突然自他的身后响起:“若是不够的话,那你连我一块儿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