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灯光下,三人对立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放大,高有狐的那一声急促,迅速收拢了俩人的目光。
子衿常识性地问道:“有狐大哥,又出啥事了?”
高有狐不紧不慢道:“听说宝鸡城同商洛城两位城主掐起来了。”
“哦?”子衿的脸上泛起一抹狐疑,不解道:“这两位城主不是狼狈为奸的好兄弟嘛?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搞窝里斗了。”
一旁的雅鱼淡声道:“可能是分赃不均呗。”
“倒也不是。”高有狐摇了摇头:“听说是因为商洛城的城主扣押了宝鸡城城主的女儿,以此要挟他出兵南下威慑羌蛮。”
“什么?”
子衿有些不淡定了,他先是一怔,随后脱口道:“微,微醺 !”
高有狐与雅鱼自是不知道,子衿口中的微醺是何许人也?不过从子衿的语气中,俩人仿佛也知道了一些猫腻。
当然了,雅鱼心里虽不悦,这是天底下所有女人的通病:从自己喜欢的男人口中听不得任何其他女人的名字。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也是一个识大体的端庄女子,她了解子衿的为人,他绝不是一个拈花惹草的蜜蜂。
“怎么,子衿兄弟认识?”高有狐问道。
“嗯。”子衿一本正经道:“商洛城城主的公子与宝鸡城城主的千金,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弟。”
“那你会插手吗?”雅鱼问道。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子衿也毫不避讳道:“我得去救微醺。”
这句话重若千斤,压得雅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她还是坦然接受,一方面她希望子衿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大男子,而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子衿以呆傻的姿态存活。
这两者之间,永远都是矛盾的,不过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的道德意识里,前者永远都是碾压性的,凌驾于后者之上。
雅鱼怔了一下,最终还是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还有我。”高有狐接了一句。
子衿嗯嗯了两声,没有拒绝也没有感激之类的话语。在波涛汹涌与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他俨然已经成长为一个波澜不惊的谪仙人。
“走吧。”子衿平淡地说了一句,说话间他已经迈开了厚重的步伐。
雅鱼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原地,高有狐愣了一下:“现在就去啊?”
“哎,等等我呀!”随后他也跟了上去。
……
……
婵娟殿,密室。
梦语殿下走进房门之际,那绿光自然而然地亮了起来,也不知道光源具体在什么地方,好像是凭空而起。
绿光焚出之时,白玉宝座扶手上的镌刻的白猫,也立刻“活”了过来。
只听得“喵”的一声,那白猫便已爬到梦语殿下的手臂上,臂弯回曲,白猫似是印在上面一般,乖乖地熟睡在梦语殿下的怀里。
玉指轻抚过那雪白如毯的绒毛之时,白猫已然鼾声如雷。
“出来吧 !”梦语殿下轻
声道。
话音回荡间,独孤城如鬼魅般从密室的另一个门里走出,他的脸色一如往常那般淡定。
“拜见殿下 !”独孤成微微一礼。
梦语殿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问道:“他人呢?”
独孤城挺直腰身道:“三人都去了商洛城,说是要营救宝鸡城城主千金。”
“呵”梦语殿下好像冷笑了一声:“为了一具尸体,他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独孤城突然道:“殿下的意思是,此人不凡?”
不过,话音刚破口而出之时,他就有些后悔了,之前与子衿在城隍庙一战,他输得毫无体面,他心里也清楚,并不只是低估了他大意而失手,而是此人确实有些本事。
梦语殿下并没有回答他这一毫无意义的问题,而是又问道:“芙蓉园的人都动身了吗?仟面郎君可有什么话要说。”
“昨夜子时动的身。”独孤城道:“家师只是临走时吩咐我,保护好殿下。”
梦语殿下心情沉重道:“下去吧 !”
独孤城躬身一礼,然后一声不响地消失在了绿光之下。
……
……
子衿三人到商洛城时,天空已经快要擦亮了。朦胧的状态下,城里巡逻的禁军却丝毫没有放松,城门是紧闭的,城头的战旗到是招摇得肆无忌惮。
趁着天际那一抹亮光还没有完全破开云层,子衿三人翻墙而入,直插城主府。
子衿猜想倘若微醺被囚禁,那么囚禁之地一定是之前逼供秋娘的地下城。
在子衿的带领下,三人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地下城。
子衿看着之前与冷面大战过的地方,心里顿生寒意,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时过境迁还没有物是人非,凭空带来的感伤。
那座二层小楼的房屋已经修缮,子衿带头走上阶梯,透过阶梯的缝隙,他仿佛看到了之前自己躲在阶梯之下,偷听苏掩与冷面谈话的自己。
或许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模糊概念,但那种感觉却在识海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以至于他凭空产生一种莫名的眩晕感。
房门打开之际,一股寒气突然冒了出来,好像是到了冰窖里。
三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的鸡皮疙瘩瞬间沿着血液漫延至全身。
子衿是第一个迈进门槛的,可就在他的脚尖刚好垫地之时,迎接他的却是一排从房梁而下,连着的银枪,直击他脚的脚背。
子衿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开,这些银枪擦着他的靴尖插入他刚才脚尖点地的位置,枪尖全部没入地板,枪身还在不断颤动。
子衿身后的雅鱼惊出一身冷汗,她的手颤抖着抚到子衿的肩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子衿摇了摇头,脸上还是淡定的神色。
高有狐也吓得不轻:“子衿兄弟,不可大意啊,这个地方阴森之际,杀气弥漫,应该是藏了不少杀手。”
话音刚落,插在地面上的那排银枪,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轰鸣声。
“小心 !”子衿突然大喝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慌忙两手分别往两边用力一推,雅鱼同高有狐顺势被推开,各往一边踉跄退去。
而就在这时,那排银枪已经拔地而起,明晃晃的枪尖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与皮肉之间不过分毫而已。
子衿的眸子里填满了万箭穿心的场景,而他的脚尖已然离地倒飞了出去。
长枪紧随而至,退至楼下地面时,子衿的退势未止,靴尖擦着地面的青砖滑行数十步之远,拉扯出一条长长的火花。
退至墙壁之时,子衿借力侧身往前一跃,边上的那只长枪擦着他的睫毛划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子衿飞身旋转落地,那墙壁却似是承受不住重压,竟猛颤了两下,墙体上的灰尘簌簌掸落。
好险的一枪,索性的是那排银枪像是在墙壁上安了家,没有再次袭来。不过子衿心里却不再那么淡定了,他甚至凭生出一种畏意。
楼上的高有狐同雅鱼冲了下来,雅鱼感觉有些腿软,明明她离子衿是那么的近,走起来却是异常的费劲。
“你没事儿吧?”俩人异口同声道。脸上血色皆无。
子衿淡然一笑:“我没事儿。”
雅鱼的心却依旧狂跳不止,方才的惊险还停留在她的心房,久久不能退却。
高有狐道:“子衿兄弟,房间里肯定还有其他机关,我看还是不能贸然闯入啊!”
子衿想了想,突然道:“没事儿,我有办法。”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尘封已久的青铜罗盘,轻轻抛起到空中,闭目掐了个口诀,那青铜罗盘瞬间散发出阵阵五彩的光,然后旋转着投下一块幕布似的结界,将三人罩住。
为了安全起见,子衿从怀里掏出了五行令牌,钉于结界的合缝处。
三人在结界的掩护下,从新踏上了阶梯,径直入内。
与方才一样,三人的脚尖刚好垫地时,房梁上还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插下一排银枪,不过却都被结界稀释成渣。
再往前走时,房间四周为他们准备的是万箭穿心,那密密麻麻的飞箭似镇压千年的老妖,迫不及待地疾射过来。
雅鱼心里一紧,眉头紧蹙,好歹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这样的场景自是不多见。
子衿却显得很是镇定,他谙熟一切机关,精通于它们的设置原理,他知道方才的万箭穿心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说到底只是心里在作祟,而并不是真箭来袭。
密集的飞箭很快被结界稀释,三人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只见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横陈一口冰棺。
冰棺之上雾气腾腾,好似天庭瑶池里散发出的灵气。
子衿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走近一看,正如他所料,冰棺里躺着的人就是微醺。
冰棺里飘忽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微醺面容憔悴,身体却依旧安详,那雾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保证了她的尸体没有任何腐烂的痕迹。
子衿心里责备道:“该死,又来晚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冰棺之上突然传出一阵惊天的狂笑声,似是挣脱幽暗之渊的魑魅魍魉,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