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胜摆下了一座大阵,誓要与刘法斗个高低。
刘法在将台上观看片刻,一眼就认出了他阵法的来历。
不由的呵呵笑了起来。
张克公不识得此阵,却见贼兵阵势,结三人为小队,合三小队为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外方而内圆,大阵包小阵,相附联络。
他见这阵势非比寻常,便问道:“刘经略,贼寇所布阵势,有何玄妙来历?”
刘法笑道:“嗯,前唐名将,李靖李药师曾得诸葛武侯八卦阵,唐军兵马配置,与季汉军队不同,无法很简单的照抄模仿,所以卫公便将其简化,裁为六花阵。变得更加适合唐军。”
张克公道:“这阵法还有此等来历,那不是十分厉害?”
刘法摇了摇头:“非也,六花阵本八卦阵而来,有八卦阵的优点,也难免会继承其疏漏之处。
八卦阵怎么破,这六花阵也可以怎么破。
八卦阵以天地风云四种旗令,龙虎鸟蛇四种部队序列为根基。
这八义,共八八六十四种变化。
六花阵裁其二,变化只有六六三十六种。
然而不管是八卦阵,还是六花阵。
其阵列排布,均是以天地阴阳五行为根极,只要明其理,破阵便不费吹灰之力。”
刘法心中暗暗算了一番:“今日属金,五行离位正南。
以火克金,定可败敌。
传我将领,命翟进领兵两千,从正南离位杀入,遇赤旗便转,青黄旗便直走,直捣贼寇中军。”
翟进领兵,点两千精骑,跃马上前。
奚胜学了一身本事,可是那些地方厢军根本就组织不起成规模的攻击。
让他的大阵摆成以后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杀鸡焉用牛刀,他好不容易磨成了一把斩牛的刀,正想找人发市,却发现能给自己杀的只有一群病鸡。
就像拿了一块价值数千万的宝石去乞丐面前炫耀,完全没有成就感。
眼下总算有一个合格的对手来跟他放对,只要战胜了刘法,他奚胜的名号就能踩着刘法迅速传遍天下。
理想是十分美好,但现实却不允许他做这样的白日梦。
六花阵是大阵套小阵,只要敌人无脑冲进来,就会被阵型分割,最后陷入四面皆敌的境况,被淮西军以多打少,轻易歼灭。
但是阵法毕竟时阵法,不是仙术。
李靖在设置六花阵的时候给大阵留下了一条生路,就是在敌军实力太强,六花阵坚持不住的时候,能让众军主将可以迅速安全的撤离,而不会被自己阵法围困。
这条生路还是以阴阳五行不断变化,每一次布阵都不一样。
敌人不懂其中奥妙之时,就算知道有这条生路,也找不到在哪。
奚胜看着翟进领大队骑兵前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先斩下这队马军,给刘法来一个下马威。
却看翟进在他阵前饶了一圈,绕过西门径直去了南门。
他心中顿时有些慌张,南门处正是他大阵生门所在。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翟进绕到了南门,便带着兵马转弯,一头冲了进去。
奚胜顿时慌了神,心中还念叨着:“千万别右转,千万别右转。”
翟进领兵杀入以后,原本以位会遭遇到十分强力的阻击,却没想到这一路跑来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大阵运转之间好像是在故意给他们方便,从远处看时没有路,到了近前,这些淮西军居然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这就是大型阵法的缺点。
对付的就是不懂行的人。
愣头青从别的地方冲进来,就会陷入阵中无法自拔,最后被四面八方的淮西军给磨死。
翟进得了刘法破阵之法,入阵以后便是如鱼得水。
这大阵就像不存在一样。
忽地,他见前方有一面红旗,两条通路,一条继续前进,看起来可以直通中军,而刘法吩咐过,遇到红旗,一定要转弯。
他自认不是什么阵法大家,还是听刘法的为好。
哪怕前方放着一条看起来更加容易的通道。
翟进到了红旗之前,立刻领兵右转而去。
奚胜长叹一声:“哎,今天死定了。”
龚端连忙问道:“奚统军,你这大阵为何拦不住宋兵?”
奚胜说:“这大阵共有六六三十六种变化,其中只有一条生路。
哪怕是生路上,也是危机四伏,踏错一步便会陷入重围,死路一条。
方才宋兵到红旗前,若是直走便会被大阵切割包围,分裂蚕食。
可他明显是知道大阵运转的原理。
这一路前来走的都是正确的通路。
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到中军。”
奚胜这么一说,龚端可吓得发抖。
“奚统军,你赶紧想个办法啊,要不然咱们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奚胜道:“唯今之计,只有看谁跑的快了。”
他连忙命人传下旗令,让大阵停止运转。
翟进趁此时机,带头直接杀进了中军。
却不想奚胜和龚端等人早就出了阵,一路往北跑了。
六花阵被破,现场一片混乱。
刘法大军压上,淮西军只能跟着奚胜撤退。
翟进率铁骑一路追杀,杀的淮西军狼狈而逃。
眼看着转过一道山岗。
来到了伊阙山下。
溃兵逃进了一处山谷之中。
翟进立功心切,也看不出来贼兵有诈败的迹象,于是便带人直冲进去。
却不想这一大意,立刻就中了埋伏。
两侧山岗上军旗林立,淮西军士纷纷站起身来,摇旗呐喊。
一边放箭一边往山谷中投掷檑木滚石。
翟进麾下的兵马遇袭,好无防备之下被杀死大片。
“快撤,快撤!”
翟进为了及时止损,不敢再追,想要收兵,回去与刘法本阵汇合。
可淮西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埋伏,又岂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翟进刚刚回头,山谷口出,便有数不清的原木滚石齐齐砸下,将谷口堵住,根本出不去。
刘法见了,连忙命大军攀山而上。
还好伊阙山不是什么险峰,淮西军在此处也没有建立营寨,修筑工事。
当刘法大军成功赶走了谷口的淮西兵马,将堵塞谷口的木石搬开时,翟进手下的一万马军已经损失惨重。
折损了将近三成。
奚胜等人入了谷,便被引到了一处山岗上。
此处等待两人的,正是西阵都督杜壆。
却看那杜壆何等相貌。
身披虎头锁子连环铠,外罩西川红锦百花袍,头戴白银狮子盔,腰间束一条青丝绦点缀白玉带,脚下踩一双玄色金边武官靴。
生的浓眉大眼,双耳招风。
身长九尺,虎背熊腰。
一双大手,犹如蒲扇。
端的是威武不凡,恍若天神。
他身边一个身长八尺的汉子,也是十分雄壮,跟他一比却是逊色不少。
那汉子双手拄着一条丈八蛇矛,矛头似毒蛇吐信,寒光闪闪。
矛杆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唯有杜壆此等猛将才能将其使用的犹如鸿毛。
龚端和奚胜吃了败仗,灰头土脸的被杜壆搭救,自觉无颜大声说话。
便老实认罪。
杜壆看都不看他们,便道:“你二人丧师辱国,按军法应当处斩。
然大敌当前,擅杀大将,如自断手臂。
便许你二人戴罪立功,自今日起,你二人麾下兵马,统一听我号令。”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被刘法打的大败,不死都算是好的了,只是被杜壆夺了兵权而已,算不得什么。
“我等知错,愿听大都督调遣。”
杜壆嗯了一声,便让他们退下。
他的眼中,只有谷口大旗之下,那道老当益壮的身影。
刘法也注意到了山巅之处,有一面杜字帅旗。
旗下站立着一个衣甲华丽,威武异常的大将。
两人隔空相望,心中战意勃发。
杜壆早就听说刘法威名,能与其对敌,也是生平一大幸事。
而刘法也记得就是这个杜壆曾经带人把他堵在了函谷关下,让他不得不从王屋山绕行,才能抵达东京。
两人之间早有过节,此次战役,便一并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