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中残留着水研溪淡淡的香味,辛武寻着这股气味奋起直追,一刻钟后,他看见水研溪站在陡立的悬崖边上,怔怔出神地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风景。
清晨的露水晶莹剔透,像冰雪一样寒冷,冷风吹起她银色的长发,恰如一朵在崖顶盛开的莲花。
“这点小事,就要寻死吗?”辛武迎着冷风,淡漠地询问。
“谁要寻死了?”察觉到背后有人的水研溪优雅转身,又恨又气地望着辛武,整个人却突然跌落悬崖,像一阵风般消失了。
辛武一头雾水,事情的转变非常突然,但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事情,整个人迅速跑到崖边,顺着粗大的藤蔓往下攀爬。
他刚刚握住藤蔓根茎,却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无数细小的枝条宛如一只只吸血虫,扎进他的皮肤。
与此同时,手中的藤蔓像蛇一样弯曲,牢牢捆住自己的手臂。
吸血藤?!
水研溪多半也是被这吸血藤拽下悬崖的,既然如此,她应该没有坠落,而是被这些吸血藤蔓当成了养分。
辛武一边分析,一边要锐利的牙齿咬碎缠绕自己的藤蔓根茎,汩汩的猩红血液如雨滴般洒下,全身开启的风孔冲出一股气流,震开没入皮肤的吸血枝条。
心中意念一动,空蝉剑出现在左手之中,辛武迅速剑插入崖壁之内,以作支点。
削铁如泥的空蝉剑劈开土石,一路往下滑行,沿途的藤蔓被切的粉碎。
灰锡色的源力从体内溢出,形成源力铠甲,阻止烦人的枝条,视线紧紧盯着下方。
滑行大约有十秒左右,降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底部的云雾也是愈发稀薄,被遮挡的视线能够隐约看清下方的状况。
一团植物形成的球体在脚下疯狂地拱动,周围的吸血藤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挥动着触手,企图从那可口的猎物身上分一杯羹。
辛武看到从藤蔓中露出的红色衣角,内心暴怒,他不是气这些吸血的藤蔓,而是气水研溪的不反抗、放弃自己。
以她豪级的实力,碎裂这些吸血藤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软弱的女人!”辛武心中不悦,手腕转动间,竖直插入崖壁的空蝉剑变成横向刺入,受力面积增大的空蝉剑身让他缓步减速。
他看准时机,准确无误地跳到巨大的球体藤蔓聚合体上,抽出的空蝉闪烁着迷离的剑光。
飞溅的血液如下落的纷雨,聚集的吸血藤被辛武的杀意震慑,纷纷窜回崖壁的洞穴。
禁闭双眸的水研溪感觉到周围的燥热伴随着刺入身体的疼痛渐渐散去,凛冽的冷风令她麻痹的感官突然惊醒。
睁眼,她看见血滴在周围纷纷落下,铁青着脸的少年淡漠地望着自己,扬起的金发像一束直立的阳光。
如刀的冷风雕刻着坚毅的脸庞,无论是在眼前弥漫的碎屑还是在打在眉角的鲜血都无法动摇那双如星辰一般的黑色双眸。
他就那样注视着自己,凄冷,坚毅,还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没有阳光的温暖,只有让人如坠深渊的冰冷。
水研溪冷冷一笑:“笨蛋,你跳下来跟着送死吗?”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辛武冷冷回应,语气就像一柄悬在脖子上的重剑,霸道而狂野。
辛武再次将空蝉插入崖壁之内,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抓住我的衣角。”
“你算我的谁,总是一副自以为是,很了解我的样子。”
辛武的高傲姿态深深地刺激了同样高傲的水研溪。
从小到大,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自己下命令,如此蛮横无理地对自己说教。
正是眼前的少年!
私自将自己打晕,带来这里的是眼前的少年,说绝对不许自己死的也是眼前的少年,明明也是个小鬼,却总想着像长辈一样发号施令。
她讨厌这种高傲!
她并不血气方刚,但也青春年少,属于自己的骄傲又怎会轻易认输?
辛武不再言语,这个受了刺激的女人现在疯了,完全听不进自己的话语。
她搞不懂现在的险境,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吵闹。
此刻,他再也顾不得最好不用再次使用源力的禁忌,数条源丝线从风孔钻出,在意念的催动下,凝成一条绳子绑住水研溪柔软的腰身。
现在他们绑在一起,是一尸两命了。
空蝉与崖壁极速摩擦,带起一阵火焰,火焰点燃旁边的枯草,形成一条长长的火带。
火带继续蔓延,辛武的上风竟然形成了一片炙热的火海,与此同时,空蝉剑在颤抖了数次后,终于不再下坠。
停了,辛武和水研溪停止下坠了。
辛武握剑的左手虎口被撕裂,腥甜的血液落在水研溪的脸上,但少年的手却握的愈发坚定,没有丝毫放手的迹象。
这一路的坠落,她一直注视着辛武的眼睛,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还要小,而且跟自己并不熟悉的少年竟然拼死也要保护自己。
还是眼前的少年!
无论是眼前的冷风还是身后的火海都无法让他的眼睛眨动一下,眸子里的坚定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传递出一个信息:他要做的事,坚如磐石,稳如泰山,绝不动摇。
燃烧的漆黑灰烬飘飘洒洒的落下,少年苍白脸上滴落的汗水与左手流下的鲜血像珠子般窜成线条,从水研溪的眼前划落。
那一瞬间,身处寒冬和深渊的少女感到了一丝温暖,少年这双冷漠刚毅的眼眸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
“放开我吧,否则都会死的。”水研溪自嘲苦笑,她看到少年悬垂的左臂青筋暴起,手腕都成了血乌色。
左臂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这对于没有注重炼体的辛武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承受。
“你飞起来,我们就都可以活着。”辛武的眼神充满不屑,这是老虎看哈巴狗的眼神。
“我能化出翅膀,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做,因为我讨厌你的眼神。”水研溪故意动了动身体,戏虐般地望着辛武,刚刚对少年腾起的好感在此刻间烟消云散。
辛武感到身体有些吃力,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像蛇一样扭动的女人竟然还在刁难自己。
“你想让我服软吗?”辛武死死咬牙。
“我没有求你救我,是你自己傻不拉几地跳下来,你死了只是你咎由自取。”
“你很刁蛮,刻薄。”
“我喜欢,怎样?”
辛武在背后的火海中肆意大笑,一丝丝灼热的火星在他眼前飘荡,少年仿佛有了一双赤红的眼眸,如魔神一般诡异邪魅。
正当水研溪以为辛武要发怒时,却没想到他温柔地望着自己,眼中尽是可悲与同情:“你自己明明很懦弱,何必伪装的这么要强。
你比我弱小,还要逼我退却,可笑,真的可笑。”
绵长的笑声尖锐而又刺耳,瞬间点燃了水研溪的怒火:“我比你弱?我是整个天龙域炼金术最出众的天才,我十七岁就成为了豪级魔灵,我研制出了淬体火灵丹,我开发出了无限聚集源力的科技武器,我比你弱?
你还真敢说呢,你这故作清高的……”
“即使这样,你还是很害怕,所以才会不抗拒死。”
辛武冷冷地打断水研溪,他依旧如水一样平静,并不会受到水研溪的挑衅。
“我害怕什么?”
“你害怕你自己!”辛武眼中有一丝悲悯和同情。
“自己?”水研溪浑身一怔,她感觉这句话穿透了**,直击灵魂。
“是的,你害怕自己。”辛武郑重点头:“你害怕精神分裂的自己,那样的你会失去意识,会杀人放火,伤害朋友,毁掉名誉,给你父亲抹黑,会伤到你的自尊。
所以你觉得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辛武平静开口,他看到水研溪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目光中有惊讶、有无奈、有憎恨。
是的,没错,辛武说的很对。
她现在很清醒,残留在体内的气血早已被冷风吹散了,她甚至想起了以前自己精神分裂时候做的所有事情。
那一件件事,就像一个个噩梦,就像一个个强盗,一件件剥开自己的衣服、表皮、直到自己赤身**、鲜血淋漓。
是她自己,将小六当成了实验对象,亲手把血怒种放入了它的体内。
也是自己,与冒牌货金研木同流合污,被他看光了身子,还差点被他**。
是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被陌生的辛武的看见,精神分裂成杏子,差点杀了无辜的人。
是自己,变成了强盗,做出那等下流之事,一刀刺向了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威驰。
这样的水研溪有资格活着吗?
即使活着这又是水研溪吗?
所以她想过死,才会跑到悬崖边,才会被吸血藤包围时放弃反抗,才会被辛武营救时没有半点感激,甚至依旧想解脱自己。
水研溪望着辛武,恨恨地咬着银牙,漂亮的银色眼眸泪水弥漫:“混蛋,你混蛋,你全家都是混蛋。”
被戳中最软弱的地方的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她手中突然出现一柄源力化成的匕首,闪电而又迅疾地切向绑住自己的源丝线。
“唰”注意力集中的辛武时刻注意着水研溪情绪的变化,一脚踢开水研溪的玉掌,声音依旧自信、高冷、霸道:“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你这淫贼,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占有我的身子,你是有多么丧心病狂?”
水研溪突然想起了辛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他看了自己的身子后念念不忘,所以才会迷恋自己,爱上了自己?
难道他营救自己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
我天,细思极恐!
落在了对淫欲如此执着的人手里那还不如死掉。
水研溪此刻心思不定,竟然胡思乱想到了这种地步。
“你觉得我会为了发泄自己的**搭上自己的性命?”
辛武轻蔑一笑,继而有些邪邪地道:“如果我真的是那种人,你以为死就可以逃出我的魔掌。”
“辛武,你麻痹,你混蛋,你是世界上最贱最贱的男人。”
水研溪边哭边骂,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强大的豪级魔灵。
几根银发黏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红红的眼睛有些浮肿,挺翘的秀鼻不断吸着空气,看起来既搞笑,又令人心疼。
辛武突然再度发力,忍着疼痛扯动源丝线,将水研溪拉到自己的怀抱,神色平静回应:“哭吧,把内心的痛苦压抑全都哭掉吧。
我在你身边,你不需要害怕。
你如果精神分裂,我帮你治疗。
你如果还想跳崖,我就再陪你玩一次这冒险的游戏。
你如果觉得对朋友有愧,那就活下来好好弥补他们。
水研溪,你不仅有病,你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你需要杀掉那个冒充你父亲的冒牌货,需要见一见你父亲,问他为什么离开你的原因。
你有很多事要做,怎么能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