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凌赶到病房里时,李清因为打针的问题跟护士僵持不下,一见到简凌来了,护士立刻就像找到了救星,眼巴巴地看着她:“简医生,李先生他不肯打针吃药,我劝了老半天也没用。”
简凌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看向绷着一张脸的李清:“为什么不用药?”
“反正我的病都没救了,何必浪费这些药?!”李清答得理直气壮。
“所以你现在是想等死?”
闻言,李清和护士俱是一愣。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一名主治医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尤其这里还是赫赫有名的军区总医院。依照相关的规定,简凌的话已经对病患构成一定的心理伤害,如果病患执意追究,完全可以将她投诉到医疗部。
李清张了张嘴,平日里最爱损医生的嘴在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一声冷哼:“这就是你们军区总医院的素质!”
“我是医生,这里是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但不负责纠正病人的坏脾气,”简凌轻轻一笑,显得漫不经心,“李先生,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都不好好爱惜,我这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与其让你躺在这里浪费医疗资源,倒不如赶紧出院,腾出床位来让给其他更有需要的病人。”
“你……”李清气得脸色铁青,显得是恼羞成怒了。
护士有些担心地劝道:“简医生,李先生是病人,您别计较太多。”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出来,立刻就惹得李清直跳脚:“病人怎么了?!什么叫做别跟病人计较太多?!你们这根本就是歧视,看不起病人的医生算不生医生?!”
“人先自重,然恒重之,你自己都自暴自弃了,还指望别人怎么看得起你?”简凌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偏偏就是这样一幅姿态,更能让人火冒三丈。
“我要投诉你!我一定要投诉你!”李清气得只拍床板。
简凌无所谓地掏出通讯器:“要我帮你问问投诉科的电话么?”
“你……你……”李清一个字卡在喉咙处,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最后脸色一变,忽然捂住自己的腹部,神情痛苦。
一看情况不对,简凌立刻大步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按住他的右边腹部:“是这里痛吗?”
李清痛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气呼呼地瞪着她:“我不要你给我看病,我要换其他的医生!”
“行啊,等你不痛得死去活来了,你想换到妇产科去都没关系!”
李清被她一句话噎住,表情更痛苦了。
简凌抬头看了一眼护士:“拿止痛剂来。”
简凌扶着李清躺平,然后从护士手里拿过止痛剂,她捋起李清的衣袖,将针孔扎进静脉。不过眨眼功夫,一管止痛剂就已经注射完成,她帮他把衣袖放下来,顺手将针筒还给护士:“他最近犯病的频率多吗?”
护士点头:“比较多,最近一次犯病是在昨天晚上,依照您的吩咐,给他注射了十五毫升的止痛剂。”
“把他的身体数据调出来,我要看看。”
“是。”
眼看着李清的痛苦减轻了许多,简凌帮他盖好被子,转身走到显示仪旁边,将里面储存的数据全部调出来,从头到尾扫视了一圈,眉头微皱。李清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如果再不动手术,他可能活不过三天。
她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清,确定他还没睡着,便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接受手术?”
重复的问题,声音落地,沉寂了许久,方才听到他轻缓的回答:“累了……”
简凌眼神微微一变,没有再说话。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简凌接到了夏的电话。
“亲爱的,快要下班了吧?”
简凌看了看时间:“嗯,还有十分钟。”
“我今天特意炖了猪脚,刚尝了一口,骨头都炖烂了,特别香,你下班之后就赶紧回来,可别到处乱转。”
她又不是小孩子,哪能到处乱转?!她应了一声:“嗯。”
“要我来接你么?”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简凌想到他的身份太敏感,实在不适合随便出入公共场合,尤其是这段时间八卦杂志的记者盯他们俩盯得很紧,她不想明天又在某个八卦杂志的头条上看到自己和夏的私人照,那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真说不上好。
她想着,等这段时间的风头过去了,大家都已经适应了他们两的身份之后,日常出入应该就能自由多了。
“诶,你都不给你老公献殷勤的机会,你老公表示很桑心,晚上你得想想怎么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少男心~”
“你媳妇儿身子重,没办法伺候你,如果有特殊需要,还请你自力更生。”
“嗯哼,既然媳妇儿不方便伺候我,那就让我来伺候媳妇儿,保管让你欲仙欲死!”
“情绪太激动,不利于安胎。”
“我已经上网查过了,你现在才三个月,房事可以进行,只要注意别太激烈就好了。所以说,媳妇儿啊,不要担心,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小心,你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着享受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简凌虽然看不到看到他的表情,但几乎可以猜到他此时荡漾的模样。她忍不住勾起嘴角:“你还真是精力旺盛。”
“这样才能让媳妇儿满意嘛~MUA~”
简凌已经习惯了此人的厚颜无耻,忍住耳朵因为那一声夸张的亲吻声生出的酥麻感,又陪着他闲扯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还差两分钟下班,她起身换下白大褂,特意去住院区看了看自己负责的三位病人
杰克还在昏睡,阿吉婆婆正在逗弄小猫,最后来到李清的病房外,见到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
简凌推门走进去,听到声响的李清扭过头,愣愣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回过神来:“有事?”
“这话该我问你,脸上就差写上‘心事重重’四个大字了。”
李清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不由得脸色一僵,随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医生只负责医病救人,不负责纠正病人的坏脾气吗?!”
简凌拿出通讯器看了看时间:“唔,现在是下午六点整,正好下班。从现在开始,都是属于我的私人时间,我不是以医生的身份在为你诊病,而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在和你聊天。”
“我又把你当朋友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李清一直记得她之前对自己的冷眼相向,肚子里憋了一股火,正闲没处发泄,这下倒好,送上门的出气筒!
简凌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走到他的床边,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说吧,难得我有闲情在这里听你唠叨,回头大伙儿都下班了,你可是想说话都找不到人。”
李清对她自来熟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说得我跟你好熟似的!对你,我无话可说!”
“真的无话可说?”简凌挑眉,显然不信,“你不是要等死吗,遗言总该有的吧?趁着现在你还能动能说,赶紧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吧,免得死了之后想说都说不出。”
“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嘴巴就那么毒?!”
“毒吗?”简凌歪了歪头,笑得略带嘲讽,“我不过是说出了你最不愿意听的话而已,说到底,你其实并不想死,否则你又怎么会如此在意死不死的?”
李清一时无言,随即抿紧嘴角:“不是不想死,只是不太想死在医院。”
“因为你之间在医院工作过?”
李清讪讪地看着她:“是。”
简凌没说话,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等李清稍微整理好了心绪,他这才缓缓开口:“医生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尤其是军医,我以前不知道,仗着年轻气盛,想要大展抱负,就满怀壮志地一头扎了进来。从最开始的实习小医生,到转正后的外科医生,再到随军的战地军医……我这么一干,就是七十年,这期间老婆跑了,孩子也被带走了,连爸妈都先后去世了。等我忽然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自己妻离子散,孑然一身。”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浑浊的灰色瞳孔里盛满沧桑与悲凉:“你知道我妻子离开的理由是什么吗?她说她受不了自己有老公跟没有老公几乎没差别,在她怀孕的时候,身边连个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甚至是在临产之际,她都看不到丈夫的身影,只能独自一个人在产房里和死神作战。有时碰上我随军去了战场,她还得在家里带着孩子一起担惊受怕,生怕哪颗子弹不长眼把我给射穿了,回头就只能领到我的骨灰盒子……她说她受够了这种生活,她很累很疲倦,然后某天留下一封离婚协议书,就悄悄带着孩子一起走了……”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我为了自己的狗屁理想,付出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可得到的,除了疲惫不堪,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家庭。现在回想起来,我真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活得真够笨的,可如今我又要死在这个曾经永远都不想踏进来的鬼医院,我不甘心呐!”
“你后悔过吗?”
听到简凌的问题,李清微微一愣,凝神仔细想了想,最后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有不甘有怨恨有难受,但独独没有后悔,看起来我还是没法放下这份见鬼的工……”
话还没说话,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栽倒下去。
与此同时,贴在他身上的生命感受仪立刻发出警报,提示该病人生命迹象迅速衰弱,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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