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为什么呢?你的规培专业也不是麻醉,怎么还要轮转麻醉科?”小竹将身子完全转了过来,问着徐慎。
“你看你,衣服都湿喽。”徐慎指了指小竹扎在裤子里的手术衣,“早说了我是特殊人才嘛,这点特殊待遇还是有的。”
听了这话,小竹就是一阵揶揄,“特殊待遇就是留在麻醉科受苦受累?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手术室的小护士!要不你也申请当一个小护士得了。”
徐慎眼睛一转,“小护士说谁呢?”
小竹没反应过来,顺口就接,“小护士说你呢!”
“好的好的,小护士说我呢。”徐慎笑着说道,“那么请问小竹小护士,明天有空一起吃饭吗?”
可小竹还在想事呢,是她先说徐慎舍不得小护士,现在徐慎又叫她小护士,但她也的确是一个小护士,难道徐慎的意思是舍不得她……
非常成功地,小竹把自己给绕晕了,等她听到徐慎的邀请,先是一阵脸红,“啊?明天吗?明天我有空吗?”
也许是口罩挡住了,徐慎看不到小竹红了脸,便直接说道:“明天星期六啊,反正我明天不值班,你值班吗?”
“嗯,明天我不值班,我有空。”小竹已经反应过来,眉眼变得弯弯的,“你准备带我吃什么呢?”
徐慎想了想,决定弥补一下前天晚上没吃到大馆子的遗憾,“帝豪海鲜,怎么样?”
至于宿舍那三位的帝豪海鲜之约,先放到后面吧。
这可不是重色轻友,这只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那里好贵的,我们去吃一次就得好几百了吧,换个便宜点的。”小竹认真地说道。
“没事,我有特殊待遇,一顿吃不穷的。”徐慎大大咧咧的,似乎不在意花钱的事情。
“就算你有钱,也是你一个月辛辛苦苦挣来的,去帝豪海鲜太奢侈了,还是换一个吧!”小竹也是发自肺腑的建议。
咦,怎么有一种妻子心疼丈夫的感觉?
那更得吃顿好的了。
徐慎转念一想,随后说道:“小竹,其实是我抽中了两张折扣券,所以才请你的,要不然我哪儿来这么多钱,不信你跟我去男更衣室看看,折扣券就在我柜子里呢。”
“谁要跟你去男更衣室,那边肯定臭烘烘的。”小竹又白了徐慎一眼,随后开心地说道:“那好吧,明天几点呢?”
“早上11点吧,到时我在帝豪海鲜的楼下等你。”徐慎立马回答道。
“嗯,好的。”小竹半转着身子,继续拾掇手术器械,“你怎么有空跑来找我?你房间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吗”
“嗯,清空了,今天后面都是甲乳刘老师的台子,他做得挺快的。”徐慎如实说道。
“是甲乳刘明威老师吧?”小竹一边洗着器械,一边说道,“我们群里还常聊起他,说他手术做得快,脾气也挺好的,就是最近有点脸黑。”
“脸黑?你们都知道他最近的病人爱出事?”徐慎很好奇,真是有一种坏事传千里的感觉。
“嗯,蓬来才多大点地方啊,说他七月份时,一个月内有好几个病人术后情况不好,最后一个就是让我们碰上那个女病人。”小竹语气澹澹的,像是聊起一件小事。
徐慎的思绪又被拉回到那个女病人身上,到底怎么回事呢?
“其实今天群里也说你了,说你不仅自己脸黑,还能反过来让上级脸黑。”谈起徐慎,小竹又笑出了声。
“没有吧?我今天的病人术后都挺正常的啊,都顺利拔管回普通病房了。”徐慎一阵疑惑。
“怎么没有?说在第10手术房间,你一个规培的坐着,让麻醉科的住院医和主治老师给你打下手,你是没看到,那个主治老师的脸可黑了。”小竹看着开心得很。
徐慎心想:还好最后插管成功了,不然上级肯定得喷死我。
“那不是在做事嘛,一做事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徐慎解释道。
“但你最后还是把管子插上了。”小竹又转过身来,比着大拇指,“他们说你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靠谱。”
“怎么才一点,我那是相当的靠谱。”徐慎语气得意地说着,“小竹,我先走了哈,我在这儿太影响你了,再聊一会儿的话,你这堆器械估计都要洗到明天了。”
“你哪有影响我,厚脸皮……”小竹瞪了徐慎一眼,但又不想他离开。
徐慎笑了笑,还是转身走出了清洁间。
“小慎哥,明天11点哈!”小竹忍不住朝门外喊了一声。
“放心,我可是相当靠谱的!明天不见不散!”清洁间外传来徐慎的声音。
小竹感觉有点脸热,明明是徐慎约的自己,怎么我还倒过来提醒他注意时间?
哎呀,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了?
徐慎走后,小竹继续清洗剩下的手术器械,她不知怎么了,洗着洗着就会忍不住悄悄地笑一下。
今天的手术器械,剪刀、血管钳和刀柄,有一把算一把,洗起来都是那么的有意思。
徐慎换了衣服,走出第一手术室,这一次他没有退还更衣室的柜子钥匙。
下午5点半,下班的徐慎向医院前门走去。
徐慎走出第一外科楼,再依次经过了第二、三外科楼,露天停车场,急诊大厅,最后走过了那道从未关上的大铁门。
走出蓬来医院之后,徐慎没有停下脚步,他向左继续步行着。
约两百米后,徐慎眼前出现一座老校门,门牌上那些金色的彩漆已经剥落,隐约可以看见五个大字:临阳医学院。
十年前,临阳医学院一举晋升为临阳医科大学,就此搬离了这里,本科院校全体迁移新校区。
如果不是考上了蓬来医院的规培,徐慎绝不会踏进这个老相毕露的旧校区,因为蓬来医院的规培医生宿舍楼就在这里。
说是规培医生宿舍楼,其实是原先的三栋职工宿舍楼,也从最开始的三栋,逐渐变成到现在的一捆。
之所以是一捆,是因为楼间距很近,毕竟临阳市的地皮寸土寸金,蓬来医院也是能省就省。
连实习医生的住处也一并省了,凡是家不在本市的,可以住进这个旧校区原来的本科学生宿舍楼。
省下来的钱用处很多,院方首先就是在蓬来医院里修地下停车场。
与其他医院一样,蓬来医院的车位总是很紧张,地下停车场修起来,一是方便本院职工停车,二是可以对外收费。
算上原本就有的露天停车场,地下停车场的对外收费标准保持统一。
半小时以内免费,超过半小时,1小时之内就是5块钱,随后每1个小时加收2块钱。
看着不高,但据说一个月下来,这笔收入的总量也颇为可观,甚至足够养活蓬来医院的整个后勤和安保人员。
但这都和徐慎关系不大,他走到半营业半倒闭的学生食堂,准备打电话问问宿舍那三位下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口饭,然后何阳就打来了电话。
“徐教授,你还在哪儿晃呢,龙哥整了一锅椒麻鸡,等你回来开饭呢。”何阳在电话那边嚷嚷着。
“好,我走到食堂了,马上回来。”徐慎挂了电话,往宿舍就是一趟小跑。
其他三人都到了,椒麻鸡就放在宿舍中央的小桌上。
周梦龙递给徐慎一双快子和一瓶苏打水,“来,你的苏打水。”
“谢龙哥啊,下了班还有鸡吃。”徐慎接了过来,夹起一块鸡肉放嘴里。
“这算什么,改天带你们去吃另外一种鸡。”周梦龙露出那种笑容来。
“你说的那种鸡,上二楼才有吧?”何阳也露出那种笑容来。
“哟,阳哥,都知道上二楼了啊。”周梦龙笑得更放肆了。
“这不龙哥常带我上嘛,哈哈。”何阳举起啤酒罐,“来来来,兄弟们走一个。”
“你们都管几张床?”何阳喝下一大口啤酒,“对了,徐教授去哪个科了?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
“我们组规培医生挺多的,只给派了3张床给我。”轮转到心内科的孙默军率先说道。
“我今天在体检中心呆了整整一天,给人测心电图测到吐。”周梦龙说道。
“你们都挺好啊,介入科病人不算多,但是转科的规培医生少啊,我一个人管了6张,烦死我了。”何阳闷闷不乐地说着自己的遭遇。
徐慎喝了一口苏打水,“我又回麻醉科了。”
“兄弟。”何阳拍了拍徐慎肩膀,“你是不是被冉一针看上了,让你入赘麻醉科?”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上面说让我继续在麻醉科呆着。”徐慎若无其事地吃着土豆块。
很快,椒麻鸡被大家吃完了。
徐慎把桌子收拾了,再扔掉垃圾回来时,何阳和周梦龙已经打开笔记本,下路双排。
“龙哥,给你秀一下我的S8水墨皮肤,怎么样,这黑白卡莎,是不是很飒?”何阳指着电脑屏幕,满脸得意。
“阳哥,你要这样,那就是逼我。”周梦龙点击着鼠标,屏幕上画面迅速切换着,“看我的白袍洛,还不是贼他妈拉风?”
进入游戏后,他俩一会儿开怀大笑,一会儿又对骂起来。
孙默军躺在床上戴着耳机,正和异地的女朋友视频聊天,脸上堆满了笑。
这三个人,要么久坐要么躺,全是餐后腹内脂肪堆积的标准姿势。
徐慎走出宿舍往操场走去,一边散着步,一边很熟练地打开了“喧嚣”系统。
“气道管理模块”里的内容不止气管插管,还有其他很多没见过的东西。
什么打游戏,谈恋爱,统统都无趣!
此时此刻,什么能使我感到快乐?
唯有学习!
何况,每一次都是身临其境的操作,这还能枯燥吗?
那种反复练习后,终于成功操作之后的刺激,不断唤醒着徐慎脑中的多巴胺,变成了无数次灵魂深处的痉挛与战栗。
操场上有一些跑步的学生,夏夜的凉风吹到脸上,徐慎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太深了,学吧,学海无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