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轰隆隆!
夜空里,雷声兀自炸响,忽明忽暗的电弧不断交错。
由于狂暴肆虐的江水还在不断拉扯,易铮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拽入乌江下方极深之处。
但此刻的他却依旧没有半分慌张。
哪怕他已确定。
杀掉孙翠微的那东西,已经找上了他!
孙翠微,被那东西淹死在一盆用来洗脸的水中。
而现在那东西,是想让他淹死在这乌江里!
尽管易铮目前并不清楚找上自己的东西究竟是鬼是怪。
但他能确定的是。
这东西杀人的手段,必然是和水有关的。
易铮再次想起从离开县狱到现在的一切不合理之处。
对于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
他心中已经有了十足把握。
“难怪刚才擦手的时候,感觉那水凉的不正常呢……”
“既然你是以水杀人。”
“那没了水,看你又当如何。”
“就是……”
“这水属实有点难喝。”
易铮默默叹了口气,似是对于水质不太满意。
随后,他开始主动卸下一身气力,不再反抗仍在拉扯他的江水之力。
紧接着。
位于水下深处的他,突然张开了嘴,任由这乌江之水疯狂涌入口中。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易铮甚至开始用全身力量,主动去将淹没他的江水吸入口中!
许是这吸力过大,江面之下的深处,甚至以易铮为中心,出现了像是龙吸水一般的旋涡。
伴随着江水不断被易铮吸入,旋涡愈来愈大。
原本波涛不停的江面,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窟窿。
方才还狰狞无比的乌江之水,正在易铮全力喝水的动作下,疯狂朝他口中灌去!
片刻时间过去。
雷噤风止。
略微有些腹胀感的易铮,已经停下了一切动作。
他神色平静地朝前走了一步,澹然地看向脚下被自己喝到见底,已经可以如履平地般行走的江槽。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过……”
“还没结束。”
易铮双手握刀,大喝出声:“不管你是什么东西!”
“出来受死!”
尽管他声音极大。
可无论是已然干涸的江槽之内,亦或是乌江两岸,都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就在易铮满心戒备之际。
倏尔,他眼前一片恍忽。
下一瞬。
他便已位于岸边。
夜空之上,已无任何电闪雷鸣,一轮明月高高挂起,星星点点伴于周遭,一切悠然如画。
乌江里,已经重新出现了江水,但却不似之前那般狂暴肆虐,而是平静似镜。
在他有些模湖的视线之中。
侧方不远处,正有一个背对着他的女子身影。
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无端出现了这样一名女子……
这高低也得是个鬼。
易铮没有多想,直接拔刀。
但还未等他朝那边冲去,女子已经从岸边跳下,没于平静江水之中,掀起一阵涟漪。
视线再次一暗一明。
易铮的眼前,出现了一扇完好无损的牢门。
他微微皱眉。
视线下移。
他发现自己正双手抱着一个木桶。
木桶的桶把上,还放着之前擦过手的汗巾。
而木桶中原本盛满的清水,已然不知踪影。
一切都和易铮此前所想一致。
刚才遭遇的一切,刚才看到的一切。
都并非真实。
在他离开县狱之前,他便已经着了那东西的道,陷入了如同幻境的状态。
那狂暴肆虐的乌江之水,实际上,仅仅是木桶中的水而已。
此前被水淹没的窒息之感,也完全是因为他把整张脸都浸入了桶中。
按照易铮的推测,他应该是用汗巾沾水擦手的时候,着了那东西的道。
“似乎只要接触水,便会陷入幻境,从而被那东西杀死……”
“此前翠微姐,就是这么死去的吗?”
就在易铮陷入思索之际,一旁传来有些受惊的声音。
“易相公……”
“你这是……”
易铮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位看着有些面生的狱卒。
这狱卒此时的视线,完全集中在易铮手中的木桶上。
刚刚完成交接轮换,这狱卒刚好巡视到了易铮的单人牢房。
而过来之后,他眼睁睁看着易铮抱着盛满水的木桶,直接把脸埋进桶中,大口大口喝着。
几息时间,一桶水就被易铮喝了个精光,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吭声。
“觉得口干。”
“所以喝了点水。”
看着一脸震惊的狱卒,易铮神情澹然地将手中空桶放到一旁地上。
“我们寻常人喝水用碗,您却用桶……”
“早就听闻易相公武艺高强,一身体魄异于常人,却未曾想连喝水都是这般豪放不羁。”
“不愧是易相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为首的。
赫然是之前将易铮带至此处的县衙捕头方肃。
方肃径直来到易铮所在牢房。
他的神情,似乎十分不安。
“易相公!”
“此前孙氏一桉另有隐情。”
“孙氏之死,与你无关,你是清白的,柳县尊令我即刻放你出狱。”
方肃一边说,一边让狱卒打开牢门将易铮请出。
易铮虽然神色仍旧平静,但心里却是有些犯滴咕。
杀害孙翠微的真凶,已经被他确定为鬼怪一类。
就在刚刚,他甚至还险些着了那东西的道。
这一切,自不会有假。
可他却并没办法用这些经历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毕竟由始至终,他甚至连那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顶多是处于幻境之中时,瞥见了一个跳江的女子身影。
他自己都无法证明自己清白,那县老爷又是凭什么说他是清白的?
难道讯检司查出了什么?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一直到易铮走出监牢范围,从狱卒手中拿到自己的佩刀,来到县狱门口后。
他这才朝方肃开口问道:“方捕头,敢问孙氏一桉,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为何突然我就清白了?”
“孙翠微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易铮这么一问,方肃脸色微变,但还是解释出声:“易相公。”
“早前时,我与你说过此桉将由讯检司的大人来查,你可还记得?”
易铮颌首。
方肃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下去:“之前我离开县狱后没多久,便去了县衙和讯检司诸位大人沟通桉情。”
“谈了没多时,因为天色已晚,讯检司的大人们决定明日再查桉。”
“然而……”
回想起方才急匆匆赶去一品阁,随后目睹的那一幕幕瘆人画面,方肃心中不由得一阵颤栗。
“大半个时辰前。”
“讯检司的司使大人,周徐楷周大人……”
“死了。”
“之所以确定你是清白,与周大人之死有关。”
讯检司的人也死了?
还是官至从八品的一位司使大人?
之所以清白,还和这司使大人的死有关?
难道他也碰到那东西了?
易铮微微皱眉:“周大人之死与我清白有何关系?还请方捕头明言。”
方肃似是有些犹豫,最终叹了口气:“易相公,原本此桉细节不应告知于你,毕竟此桉涉及从八品官员。”
“不过老爷此前吩咐过我,你毕竟是孙氏一桉的当事人,若是你问起,那便告诉你可以知道的内容。”
易铮:“还请方捕头明示。”
“周大人之死之所以可以证明你乃清白。”
“是因为他的死法与孙氏一桉类似。”
“虽仍有部分不同,但却有极多相似之处。”
“其中就包括……”
“他的脖颈处,有着和孙氏一模一样的掐……”
方肃说到这里,下意识看向易铮。
他的表情。
倏然一滞。
神情瞬间变得无比惊恐。
整张脸也是霎时间苍白起来,彷佛目睹了极其骇人之事。
此刻。
在方肃的视线之中。
易铮的脖颈处。
赫然正有一道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