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项天不说话，墨染的眼底凝着肃杀的寒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翻涌着诡谲，意念在半空中交汇，摩擦出火花，而又轻轻荡开在叶君殿唇边那一抹浅浅的弧度上。

“当人心极其专注地想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不会在乎他需要牺牲多少。”叶君殿首先开口，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谁知曲项天却连略微沉吟都没有，回答得果断：“是吗，那她就是我现在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那边，狭长的黑眸倏尔一眯，似笑非笑间似乎平添了几分嘲弄。

“这世间，有些人，他们杀伐决断，没有儿女情长的性情。但是让女人成为达成目的的垫脚石……这样的行为，不觉得窝囊荒唐吗？”

曲项天闻言，脸上不动声色，锐利的眸却暗暗打量着这个男人。

叶君殿一直以来都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话也一向是说得似是而非，像今天这样开门见山又措辞尖锐的对话，已经算是说得极狠了，可见，他的大舅子似乎有些乱了心绪。是什么，让这个男人会有些失控……

叶知郁和叶君殿的感情一向极好，这点他找人调查过，但这个男人对于她的维护是不是过度得太不符合常理了？他看得分明，叶君殿看叶知郁的眼神，那不是作为哥哥的眼神，而是作为一个男人。

两人之间的话几乎就要挑明，曲项天眉拢了拢，正要再次开口，叶妈妈的声音却插了进来：“项天，我们什么时候帮小郁挑婚纱？”

“妈……不急，还早着呢……呃……”叶知郁无奈地跟在叶妈妈身后，眼睛盯着地板，倏尔抬眸正要说什么，谁知却撞见那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张了张嘴，有些错愕。

“妈，婚礼是大事，要从长计议。”叶君殿浅笑道，只是眼底似乎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什么，只是若再仔细看，就发现地方依旧是往常那浮冰碎雪般温文淡雅的模样。

曲项天将眼前人的神情尽数看在眼底，朝叶妈妈浅浅一笑道：“明天就可以，我半个月前已经让人开始着手准备，婚纱是意大利设计师Pluven特意赶工制作的手工婚纱，我觉得小郁穿上一定会很漂亮。”

“嗯，这样啊。”叶妈妈表情很淡定，然而叶知郁却将自家母上那压不住的嘴角弧度看得分明，虽然鄙视地盯着，心头却也是有些惊讶的。半个月前……那岂不是她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着手准备婚礼了？这男人刚从战场回来就打算要娶她？

叶知郁疑惑地看着曲项天，看着他俊逸的眉眼间夹杂着几分类似于满足的神情，眉不由蹙得更深。她现在……真的有点看不懂他。

曲项天淡淡扫过叶君殿，走上前来将还在困惑盯着他的叶知郁拥入怀中，像是安抚似得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嗓音中带着笑意。

“小郁，婚都结了，婚礼更不用这么紧张的。”

他笑话她。

叶知郁狠狠瞪了过去，正要开口回击几句，谁知突然手机响起，是曲项天的。后者看了看手机来电上的姓名，眉一皱，轻轻俯身在叶知郁发间印下一个吻，抬头对叶妈妈投去一个眼神。叶妈妈也极快反应过来：“去忙吧，我陪着小郁。”

曲项天点了点头，上楼接电话去了。

叶知郁看着对方那张突然严肃起来的脸，心中隐约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是心中不由猜测着是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自家妈妈的嘲笑在耳边响起：“你看看，离开一会儿都不行，我这么多年养大一女儿，谁知是条白眼狼。”

叶知郁闻之无语，这才想起来自家爸爸听说阳台上养着各式品种的兰花，已经迫不及待地观赏去了。她悻悻地冲着已经毫无顾忌的自家妈妈咧了咧嘴，道：“妈，你们总不能都放下工作来这里陪我直到婚礼吧？”妈妈表面工作是设计师，时间相对自由，哥哥作为私人宠物医院的医生也还好……可是爸爸学校那边总不能请假不上课吧？

叶妈妈闻言美丽的凤眼一眯，笑得愈发灿烂：“小郁，你这是赶人呢？”

“不……没……”叶知郁被噎了一下，顿时不敢说什么了。

“我养了女儿这么多年，总要稍稍跟进一下她的婚礼进度，然后过了明天我们就回家，等到下周你婚礼那天女婿会再来接我们过来。”

叶妈妈说得正义凛然，然而叶知郁却在心中腹诽，你哪里是要跟进一下，你丫根本只是想要看看婚纱吧喂！既然这么残念为毛当初还要答应爸爸办传统婚礼嫁人，女儿是养来满足你那丧心病狂的执念的么！！

叶姑娘心中那义愤填膺，却也深深无力，正郁卒地惆怅着，耳边却响起叶君殿温润的嗓音：“小郁，你真的决定嫁给他？”

叶知郁闻言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真的决定嫁’，是已经嫁了呀哥！不过是补办一场婚礼……也没有损失什么……”自家哥哥那眼底的笑意，看得叶知郁莫名不自在，不由状似无意地别开了视线。

怎么会没有损失……穿着婚纱去嫁给一个人，等到游戏结束的那一天，她还走得了吗？

可是若换个角度去想，她的心反正已经落在他身上了，婚礼只不过是让“曾经得到过”的错觉加深一层罢了，既然跑不掉，不如让自己圆满一次。

叶知郁陷入自己的心绪间，一时不察，唇边的笑意竟染上了些许苦涩。叶君殿静静地盯着叶知郁，波澜不惊的眼底是某种看不清的寂然。

叶知郁没有察觉自家哥哥不同寻常的目光，可叶妈妈却没有错过。精明如她，早就察觉了自家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儿子心思，更加清楚小郁在家里身份的特殊。可是他们已经是兄妹了，小郁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处，且不说这个归处是否合适，但能在君殿按捺不住出手之前嫁人，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加好的解决途径。自家儿子这二十多年已经变成习惯的执念，是不是也该放弃了。

叶爸爸和曲项天一起下楼，谁知却看见楼下母子三个寂寂无语，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气氛十分古怪，不由“咦”了一声，叶知郁猛然一惊，抬起头，而此刻叶君殿已经在刹那间收住视线，又是那副从容淡雅，凤目温润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第二天，叶妈妈按照计划要陪叶知郁去看婚纱，叶爸爸一向是觉得西式婚礼是歪门邪道，自从昨晚临睡时得知自家女儿女婿要办的是西式婚礼后，就一直有赌气的趋势，吃完早餐后赖在家里不愿意一起出门。叶知郁十分无语，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家一向稳重英明的爸爸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而且无赖的可以。她突然表示有些明白为何当年妈妈那么喜欢婚纱最后却还是从了爸爸。

叶君殿表示决定在家里陪叶爸爸，于是就变成了叶知郁、叶妈妈还有曲项天同行。

可就在这时，出了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李沉急匆匆上门来报告，说是顾君莫擅自单枪匹马跑去墨西哥救人去了。

叶知郁听了李沉的话才大概明白过来，事情是这样的，昨晚，FBK的四个小队近一百人的战力在墨西哥边境执行任务，结果似乎中了陷阱，对方扬言抓住了FBK的外勤部第一战力“杀漠毒蝎”冰凌，对外放话要Joker满足他们的交换条件。可是消息十分诡*被顾君莫知道了，后者分明事不关己却打电话向曲项天表示要带人去营救，曲项天自然没答应，结果当晚凌晨，顾君莫独自一人开直升机跑去了墨西哥，然后现在已经失去了联系。

叶知郁这才联想到昨晚曲项天接的那个电话，似乎来电就是顾君莫。后来也难怪他一直沉沉盯着哥哥不说话，眼神古古怪怪，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李沉显然很急，叶知郁却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雷，不由有些坏心地揣测，李沉要是知道赤刃和FBK双方当事人的老大都在现场，会有什么想法……

“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叶知郁促狭地感慨了句，却没能缓解李沉紧蹙的眉，而与他相反，曲项天的反应的要淡很多，脸色发沉眼底却依旧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件事。

不似李沉因为关心则乱一时没看清，叶知郁单是看曲项天的反应，没细想就猜到了原因。曲项天和顾君莫那么多年的战友情谊，对方什么性格会做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想想，就假设墨西哥黑帮放出来的消息是真的，冰凌处境危险，那顾君莫肯定是丝毫不会耽误。他能调动直升机甚至堂而皇之地进入墨西哥境内，如果她猜得不错，是曲项天暗中默许，甚至帮他打通了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