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吴求道看到的饿鬼修行法是千奇百怪。
这些饿鬼食尸喝血都是常态,还有以呕吐物、人唾沫、毒药丸为食的,简直是摧残心智尊严,让他不再羡慕饿鬼之躯的长寿了。
不时还有鬼众教徒浑身着火,在走廊里号叫奔走,痛不欲生,周围的人却都熟视无睹,吴求道便明白过来,这烈火烧身估计也是苦修的一种方式。
走到一半,还有个美貌女子靠身过来,表情妩媚地看着两人,询问是否要共度良宵。
赤角巨人撇了撇嘴,把那女子赶走:“你是修炼的《迦摩修持经》吧?真是不知羞!权等老子今日修行完成,再来寻你大战三百回合!”
等那女子走后,赤角巨人才满脸古怪地对吴求道说:“这些欲色饿鬼色相倒真是好看,能随心变形,欲美则美,欲丑则丑。只是说不定原来也是男儿身,修持这迦摩法以后,便需每日化作妇女与男人交合,否则心焦难耐,渴欲而亡,真是贱啊。”
吴求道假装感兴趣地反问:“那你还要找她大战三百回合,不怕她真身是个秃头老汉?”
赤角巨人嘿嘿一笑:“那也无妨,他已经雌堕为女儿之身,我总不能再让她守活寡吧?也不枉大家的教友情谊。”
“吱呀”一声,赤角巨人推开房门,“喏,这就是我的练功房了,张队长,不想我把你不遵禁令、不守祭时的事情报上去,那今日可要好好助我练功啊!”
“张队长?”吴求道反应过来,“哦,是我。那你这要怎么修行呢?”
赤角巨人得意地说道:“我乃东方持国部鬼将,如今在提头赖吒头领帐下听命,兴许你听说过我的威名!”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呃……不认识,你直说怎么帮你修行好了,我还有事呢。”
赤角巨人气急败坏:“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有听过我‘赤角御加将’阿吒嚩迦的名声?”
吴求道眼角抽搐了一下:“哦……你说名字我就知道了,在下‘飞天夜叉’张天勤,久仰久仰。”
阿吒嚩迦撇了撇嘴:“谁问你了?听好了,我练的当然是《饿鬼大轮经》中第三十三路《赊摩舍罗修持经》,可成食热饿鬼,能头生赤角,口吐热炎,练出铜头赤角、罗刹金身的身异神通,乃至背生双翼、脚踩热烟,空行四方而无阻!”
吴求道便问:“那具体修行过程需要我怎样帮你呢?”
阿吒嚩迦解释了半天,这《赊摩舍罗修持经》所修成的食热饿鬼虽然强大无匹,但修炼之时,却需要遭受三种大苦。
第一苦就是每日需要食用坟冢间燃烧死尸的热灰,以解热恼积食。
第二苦是每月须有一日,头冠铁棘,颈贯铁鬘,使人持火遍烧其身,及至皮肉融烂而又复生,一昼一夜方止。
第三苦则是每年须有一日,受诸虫唼食,再持刀杖打斫,忍受楚痛,同样是一昼一夜方止。
吃死人灰这事儿,阿吒嚩迦倒不需要吴求道帮忙,但火烧刀砍这两苦的修行日期都差不多到时间了,需要人帮忙才行。
于是吴求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阿吒嚩迦戴上了一副铁棘冠冕,又将一串铁丝揪成的花环缠在了脖子上,用力一扯,铁刺就刺破了他的脖子,霎时血流如注,然后他盯着吴求道,用那漏气的咽喉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啊?”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举起铁桶,将火油倒满阿吒嚩迦全身,然后从练功房墙上拿下来一支火把。
“等等!”阿吒嚩迦开口道。
吴求道挑了挑眉:“不练了吗?”
阿吒嚩迦说道:“我先拿碟热尸灰放旁边,待会儿太烫了我吃一口解解热。”
吴求道咬了咬牙,对这群毕舍遮教饿鬼千奇百怪的修行法是大为震撼,是不得不服。
他眼看着赤角巨人拿了一碟白灰放在旁边,等巨人准备好以后,这才下手点火。
只见阿吒嚩迦闭上双眼,神情紧绷,他头生赤角、戴铁丝冠,身材高大,跪在地上,犹如绘画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火把熊熊燃烧,炙烤着巨人面前的空气,阿吒嚩迦的汗水混着火油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衫。
吴求道将火把靠得更近,“彭”得一声,巨大的焰柱升腾而起,黑色的浓烟顿时喷到了小小练功室的天顶上去,让吴求道都有一瞬间感到呼吸困难。
巨人浑身燃烧着,所有的伤痛与阴影惨烈地喷薄而出。
那火焰一波接一波的,像是要将巨人的身躯上的每个毛孔,都烧成灰尽。
阿吒嚩迦双手用力锤在地面,石板上砸出了几道裂纹,他的嵴梁绷紧,在火焰的熏陶磨炼中,无声的荷载着数不尽的痛苦,却依旧不动如山。
吴求道能看到巨人身上的皮肉在火焰的灼烧下缓慢融烂,他坚如铁石的皮肤反倒成了自己修炼此法的巨大痛苦来源!
阿吒嚩迦闷哼一声,然后开口道:“大火须烧灼一昼夜方止,若火将熄,就请你帮我续续火。”
吴求道点点头:“没问题。”
阿吒嚩迦抬头看了一眼吴求道,睁眼的瞬间,眼球就被烧成了焦炭,于是盲眼开口说:“现在实在疼得厉害,这火一时半会也烧不完,不如你先与我聊聊闲话,让我分散下精力。”
吴求道便问:“聊些什么啊?”
“随你!”
吴求道想了想,便假装随意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经常去人间的长安出差,回来以后老是跟我吹嘘那里的青楼妓馆何等美妙,我问他怎么去就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路线吗?”
阿吒嚩迦舔了舔干燥的舌头:“啊,人间啊,真好,可惜我没去过。”
“哦,那就算了。”
“不过我知道怎么走?”
“哦?”
“遍行诸廊从左数起第七个通道,连接的就是终南洞天,多年前可以借道此处去往人间终南山,长安城就在终南山不远处,不过绝地天通以后,通道塌陷了大半,已经不太好走。”
“现如今楼观道霸占了此处洞天,又在长安城投影到太虚仙境的废墟上,重建了一座‘夜长安’城。”
“你若能问你的头领要到一封通行证,那些楼观道的同道与我教交好,一般都愿意让你借借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