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这天是小年，李婶早早起来准备送灶神。

接下来几日，包子铺便暂时关门了，都忙着过年。

除夕夜，青婵和李婶在正屋里碾皮包饺子，青离和远志俩人在院子里放爆竹，李叔则早早地去贴了门联。

这些天里，青婵已将所有她目前想到的布偶花样交给了如意绣坊的秀娘，而且她们学的也快，加上才用流水线的分工合作后，速度明显快上不少。

年前，荣娘子便趁着她去如意绣坊的时候，就将那五成利润的分成给了青婵，银子倒是不少足有二十五两之多。

青婵早早就将新买的宅子里所缺的小件给买了，只等着开春了便搬过去。

而且这些日子她每天都抽出时间来教远志算术，并且给他安排了练字和读书任务。这回远志倒是表现的出奇的乖巧，练字也特别认真。只是青婵知道他着实不喜读书，便让他每日只练一小会儿。

至于远志想从商的想法，青婵未曾和李婶提起。士农工商，商为末等，经历过家变的李婶一心指望着远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怎会轻易愿意他放弃学业而经商。

因此，这个只能徐徐图之，但见到远志突然刻苦起来，李婶高兴得直谢老天开眼，激动得热泪盈眶。

青婵看在眼里，却苦恼不知日后如何与她提起，远志认真乃是一门心思想从商的缘故。

正想着，李婶开口道：“小婵，你说这饺子要什么馅的？”

青婵看了眼已经碾好的饺子皮，“问问李叔他们想吃什么馅？我随便什么都行。”

李婶抬眼看看屋外渐渐黑下的天色，点头：“那也行，你叫他们过来吧！那俩猴子又不知去哪儿放炮竹了？”说完，又摇头失笑，小离如今也愈发活泼开朗些，比之以前早熟得让人心疼的性子要好了很多，但也称不上猴子，倒是志儿十足的猴子一只。

“好。”青婵答应下来，便擦擦手上的面粉起身去了院子里。

却发现原来漆黑的院子里已经渐渐下起了鹅毛大雪，触手成冰，有些雪花调皮地钻进衣领里，冷得她有些打颤。

而此时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青离二人也不见了踪影，她皱起秀眉，小声嘀咕道：“这两人跑哪儿去了？”

想了想便抬脚想去前铺看看，李叔还在那儿贴门联。

却又见院门打开了，疑惑间，便去看看是不是那两人跑出去玩了。

走到院门口，仍不见人，此时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地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雪，在漆黑的夜里映出微微的白色。

青婵冻得双手环在胸前，拉紧了身上那件狐裘披风，抵御连绵不觉的寒气。

心中疑惑更甚，他们究竟去了哪儿？

皱皱眉，扫了一眼四周，还是不见人影，又绕过巷子往前铺去，看能不能在路上碰着他们。

接近铺子门口时，忽见青离远志二人站在铺子的墙角处，连肩头堆积着雪花也未曾察觉。

青婵凑上去一瞧，却见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狗缩成一团，睁着乌黑澄澈的眼珠子怯怯地看着面前的人，身上的毛脏兮兮的，幸而待在檐下漫天飞舞的雪花才没落到它身上。

青婵拍拍青离的肩头，问道：“你们都在这儿看着干嘛呢？还不把把小狗带回屋去，在放在这儿会冻死的。”

此时，地上已经积满了皑皑白雪，她鼻尖冻得通红，说话微微带着鼻音。

“小婵姐姐，娘不让我养狗的。”远志有些委屈地撅嘴道。

青婵微微一笑，“今日情况不同，平日里她不让你养狗，那是怕你心思全放在小狗身上，忘了用功念书。今日这小狗冻成这样，干娘定会同意养的。”

等三人将小狗从铺门抱进去时，李叔亦将门联贴完了。

除夕夜众人李婶除了包了饺子，又和青婵两人准备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的都有，直吃的远志肚子鼓得圆圆的。

有因着习俗要守岁，于是几人轮流守岁，但青离和远志年龄小便让他们早早去睡了。

“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打破了寒冬里除夕夜的沉闷。

放完爆竹，李叔赶紧进屋，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寒风卷着纷纷大雪从门缝里钻进来，李叔忙将堂屋的木门关严实。

李婶边发着火盆，边纳闷儿道：“这一个冬天也没下过几场雪，怎么除夕夜下这么大的雪？”

青婵抱着劈好的柴禾过来，笑道：“不都说瑞雪兆丰年吗？这场雪指不定是个好兆头呢？”

想到年前赚了不少银子，过了一个丰足的大年，李婶脸上溢满笑容，“说的也是呢？不定明年生意越来越好，清理和远志都考上童生呢？”

这话青婵却不知怎么接了，只笑笑不做声，又觉得劝说李婶的事实在是艰难。

头一低，就瞧见那只刚刚捡回来的小狗，青婵用热水给它洗了澡又用毛巾细心擦干。此时它正趴在青婵脚边挨着火盆躺着，时不时抬起湿漉漉的黑眼珠子瞄她。

青婵瞧着一喜，就把它抱起在怀里，坐在火盆边的小凳子上，用手捋捋它脖子边的毛。

李婶将柴禾丢进火盆里将火拨的更为旺盛，见青婵抱起小狗，笑道：“志儿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的，但从来养不了两三天就不管了，所以后来我才不让他养了。这不，刚刚要死要活要养的小狗，他现在就不管了。”

“志儿如今还是小儿心性，大些就好了。”

守到半夜，李婶便让青婵回房里睡去了。

青婵推开大门，耳边听到狂风呼号，冰冷的雪花落到脸上，她裹紧身上的披风赶紧回房去。

忽然听到有人拍打院门的声音，声音极小，在狂风里不认真听是听不见的。

青婵向着院门方向看一眼，压住心中的惊疑，朝院门口走去。

她打开门栓，推开院门，往外一看，却不见人影。正当她以为是听错准备转身回去时，余光瞥见门口一个人影，身上覆盖了不少白雪，也不知在这儿躺了多久。

青婵蹲下去，仔细看着那人，看着身形应当是少年，只是看不清面貌。她伸手摇摇那人的身体，想将他摇醒。

他呻吟一声，却没有醒来，看样子应该是昏睡过去。

青婵伸手架在他的胳膊上想将他抬起来，但力气不够，半天也没有挪动。

“小婵，你在这儿做什么？”李叔到院子里搬柴禾，却见院门敞开，便来瞧瞧，青婵半蹲着身体，便问。

又看到青婵正挪动的人影，诧异道：“这是什么人？怎么晕倒在这儿？”

“干爹，你来帮一把。好重，我搬不动。”青婵见李叔来了，忙把人交给他。

李叔皱着眉过来，“冻成这样，可不好办，小婵你先去烧点热水，我把他搬进屋去。”

到了厨房，青婵生火烧了一锅热水，李婶拿着铜盆和毛巾进来，问她：“这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青婵就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李婶轻叹道：“这也是个可怜的，除夕夜还不能过个好年。若非你发现了他，指不定就活不过明早了。”

青婵笑而不语，只觉今晚太奇怪，先是捡到小狗，后又捡到那个少年。

李婶舀了热水便拿着铜盆去了里屋，青婵见水烧完了，也跟着一块去了。

那少年躺在正屋的床上，李叔已经给他换上的他的衣衫，又给他盖上被子。

李婶把毛巾放在铜盆里浸湿，又拧干，将他的脸上细细擦洗干净，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俊俏，皮肤白皙，只是脸上冻得有些紫红。

李婶又叹气道：“模样生的倒好，可惜是个可怜孩子。”

青婵笑着接道：“遇到干娘，便是之前再可怜，如今也不可怜了。”

李婶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嗔道：“就你嘴贫。”

青婵看着那孩子紧皱的眉头，不由担忧道：“李婶，他会没事吗？”

“我也不知，只等着看他明日醒不醒呢？”李婶摇摇头。

复又看向那少年，将毛巾重新浸湿，带着热气的毛巾擦拭着他的双手。

夜里一番折腾，青婵便有些熬不住了，接连着打呵欠。李婶便赶她她回房间歇息，青婵想到那少年将正房里唯一的一张床占用了，李婶还不知睡哪儿，便问：“干娘，那待会儿你和干爹在哪儿睡呢？”

李婶一愣，似没想过这个问题，“左右晚上要守夜，而且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发烧，总需要人看着，我今晚就不睡了。”

青婵皱着眉，刚想让李婶去她屋里睡，她来守着。

李婶一眼看清她的意图，“你快去睡吧！明天早饭便由你来煮吧！估计我早上还得眯会儿。”

青婵无奈，只得回房去了，此时李叔也已经把外面正燃着的火盆给搬到正房来，给那少年取暖。

走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青婵感慨万千，想到了那时李婶李叔对他们姐弟也这番热情帮助的情景，心中涌起丝丝暖意，驱散了凛冽的寒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