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中的令牌沾满别人的血液,扭眸望向面前的人儿,脖上的致命伤仍向外流着血,虽见多了这种场面,但我仍是第一次出手。
她是通缉犯。
“…”
只奇怪……明明可以直接取了她性命,为何自己又要故意放她一马?
“啧…”
她蜷缩在地上,闭着眼却是仍有呼吸。此时一直冰冷的心莫名有些颤抖。
可她……是个罪人。
我不知为何颤着唇,最终抬起手把沾着血液的令牌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起逃犯们的资料,搜寻着她的名字,用令牌轻轻划去。
我记得,她叫苏画笙。
只可惜如此绝色佳人是个杀手。
在转头走过几步后,还是没忍回过头,慢慢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回过头问道跟随自己的密探李元芳:
“可知怪医最近是否空闲?”
“报告狄大人,是。”
“你速去让他来狄府。”
“…是。?”
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背着她离开死巷,也是她被追着慌不择路才钻进那地方。背后少女倒是瘦弱,背着她走长路几乎不费力气。但仍是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回到狄府。刚跨进门便听见药瓶碰撞发出的呯砰声,心烦蹙眉后又舒展开眉头,不必多想便清楚是那怪医扁鹊在摆弄药瓶了,至少也来了不是么。
红霞染透天际,晚时霞光微弱倾洒于府门下投了一片不明显的阴影。
我放轻动作把那姑娘放在我床铺上,把她放上床铺趁着她乌眸紧闭才敢仔细看了看她。看到她面色苍白那一瞬莫名有些心疼她。
一切的起因是她追杀孙策被我通缉,那时听元芳向我说过便在通缉名单上写下她名字。未见到她倒觉得没什么,虽当时听着苏画笙这名字是美,但至少还狠的下心。
偏偏见到她如此纤弱就放下了杀她的念头。
我问自己何时如此糊涂,竟对犯人心软。思来想去也没合适的回答。便作罢打算为她盖上被子便去唤那怪医进房为这姑娘治疗。
指尖触碰柔软纯白的被子,拖到与她肩膀同齐处轻轻放下。她身上淡淡的竹香萦绕在我鼻尖,总觉得有些什么在心里慢慢发酵。她如熟睡的孩子般轻轻动了动脑袋便没了更多动作。仍是温热的呼吸温柔洒在我手上,一瞬间更舍不得接着通缉她。
抬手揉了揉眉心,明明没做些什么体力活却总很累似的。
缓缓走出房间来到扁鹊面前扯出笑容:
“今日麻烦神医您,我狄怀英可又欠了份人情。”
我与怪医并不熟悉,这样寒暄倒是有些不自然,唇角笑容很快淡了下去只剩些许痕迹,他被围巾挡着的唇动了动,似乎是与我同样不爱寒暄也懒得礼貌了吧:“没事。病人在哪?”
“屋里,您跟我来便是。”
叹了几句怪医倒是真的挺怪,不过神倒也是真神。带着他走过走廊来到房间,她还躺在床上熟睡着,动也没动。
元芳跟在我与神医两人背后,沉默许久似是终于敢开口了一样,怯怯地看着我问道:“狄大人,苏画笙姑娘的伤口被处理好后,我们如何处置她?”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难回答。
索性摆了摆手移开视线,免得在他那天真的眼神中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闲话间怪医已开始治疗,消毒撕纱布再叮嘱我需要她注意的事项全过程不过十分钟,吩咐元芳去送客后我拉来椅子就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看着她思绪乱成麻。
伸出手试探一般摸了摸她脖颈上那块洁白的纱布,指尖覆上一片冰凉。
也不知元芳到底送到了哪儿,回来倒是挺快。我继续看着她漫不经心问道身边似乎要说些什么的耗子,心里估摸着他要问的问题,大概也不会离了她吧。
“狄大人,你打算放她走吗?”
果然。这个问题倒是十分难回答,我蹙眉后索性放弃了回答只是怔怔看着她。隐约听到身后人的一声叹息后,却没打算放弃接着询问。
“狄大人,你是……喜欢上她了吗?”
这个问题同样很难回答。
但虽然同样一副冰块脸,我与张良那完全不解情趣的人倒是不同的,我至少还算懂自己的心。
仍是看着她,夕阳勾勒出她轮廓,又是犹豫,最后还是张唇点了点头:
“算是。”
—
2.
尴尬的对白后我随意找了个理由骗走了元芳,总之年纪不大骗了他也不能打我便是。再怎么说他的工资还在我手里。
注是无眠一夜便都守在她身边淡淡看着她,床被占了想睡倒也不行。转瞬间夕阳已被月色取代,她也还是没醒来。虽说还是很精神但到了深夜几分倦意还是爬上心头。
趴在床沿就将要睡着之时,苏画笙故意与我作对般动了动,我猛然坐起看着她,见她蹙了蹙两道细淡的眉睁开那双乌黑的眸子用看着有些危险的目光看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尴尬坐着等着她开口。
“你是,治安官狄仁杰?”
她眯了眯眼看着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与我的身份有关。听到她清脆略是带着沙哑的声音,一瞬间清楚的脑子灌了浆糊一般,一切想好的答案都变得模糊,只点了点头木讷应和:
“是。”
在她从头到尾的打量后,总有种自己才是犯人的罪恶感。在心里瞎想些什么化解紧张,没想她扇扇眼帘,望向我:
“既然是正义的人,为何留下我一个肮脏的通缉犯?为了狠狠折磨我,我生不如死时再杀了我?”
没有想到如此干净的长相,竟是如此消极悲观的人。这个想法攀上心头后我立刻扫走它,讽刺自己以貌取人后仍是没有表情看向她:“见你并未真正杀人放火年纪又轻放过你便是,再说我既然是正义人,折磨你又与罪人有何区别?”
她饶有兴致看我一眼,像是在看珍稀动物,随后眯了眯眸子撑着起身:“那么我可以走?”
“当然,别再做坏事就是了。”
我如是答道,看着她的眼睛倒有些紧张。
苏画笙笑了笑,眸子弯起时好看极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的脸有了感情,她又扇扇蝶翼般的睫毛:
“那么我现在能离开了么?”
“不能。”
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我诧异的拷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话已出口也不能再改变什么,更何况既然是心里的回答自然有个根据吧。我找出那根据一本正经看着他:
“你的伤还没好,养好就可以离开了。”
她笑意更盛,眸里装了银河似的亮晶晶的。风从没关严实的窗户里吹来,纸糊的窗户被拍开,风立刻灌进还算温暖的屋子里。
她起身把窗户关上,眨眨眼睛看着我:“那么,我现在在?”
还真是有些蠢,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我努力扯出笑意故意避开她目光,怕是再看她会脸会涨红:“我家。”
很难得见到她吃惊,永远镇定自若的小狐狸。见她单薄身子贴在冰冷墙上稍动了动,宽大的素裙又起了几道褶皱才忽然想起给她东西靠靠,从床尾拿起枕头打算垫在她背后,仔细想想如此亲昵不是太好便伸手把枕头递给她:“喏,你可以垫在背后。”
她接过,恢复镇定的模样,把枕头垫在背后后噙着笑意问道我:“狄大人枕头与被子都只买纯白的?”
这个问题使我更有些尴尬,笑着敷衍过去与她扯了些别的事情,一夜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不是很尴尬。她也算个风趣的人,至少比我要好得多吧。话题都是她挑起我来结尾,也还真怕她厌恶我这一点。
到了拂晓时分她才忽然问道我:
“怀英你不睡一会儿么?”
我看着窗外被染上淡红的云,忽然提起这事使我想到了她惊醒我前那小憩。说来也怪,倦意聊了一夜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陪我出去看日出吧?”
我不想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又像之前一般点了点头。
与她并肩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坐在石椅上看着她侧颜回忆着出门前的对白,忽然发觉她对自己的称呼不知何时变成怀英。
“真美呢。”
望着太阳撞破那透红的云彩跃上天空,她低低呢喃被我捕捉在耳里。
“是啊,多美。”
—
3.
之后她便在我家养伤,慢慢熟络起来,她也偶尔对我抱怨抱怨:“你既然要放过我为什么当时要伤我啊,若是留疤我可说不准有没有人要我。”
虽是责怪听起来却总像小猫撒娇儿,我笑:“脖子上的疤有谁在乎,再说当时我可没确定我要放过你。”
“没想到治安官办案思路如此不清晰!”
她抬头望着比她高一头的我,噙着笑对我说。恍惚的像她是我娘子。
不过奇怪,常常想到她伤好便要离开,还真不希望她的伤痊愈。或许是我太自私,但这或许可以称为占有欲。
那日我与李太白在院里饮酒,他对我提的。
占有欲?真奇怪的词儿。
虽然我是不怎么着急向她坦白心意,周围人却都挺着急的,尤其是那个对我害怕却还是多事的小耗子。
“狄大人你如果喜欢就要去表白啊。”
“狄大人你不可以错过她。”
“狄大人如果她走了的话我保证你是会后悔的。”
虽然意见都有听取,不过不能纵容这种下属操心上司感情问题的风气继续下去,我故意蹙眉:“扣工资!”
“狄大人我什么都没说过请对我的工资评定温柔一点。”
望着他逃走的背影和害怕到颤抖的耳朵,我只白眼回到房间里。她对着窗怔怔坐着梳理那一头乌发,见我进屋扭眸看我一眼便回头接着梳理头发。远处看那头发已柔顺如一块丝绸散在她背后,她仍不愿停下动作。
我走到她背后从镜子里看着她梳理头发,想说些什么话题让她笑笑,却怎样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最后只能笨拙的开口与她谈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花生你知不知道元芳今天……”
“不知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她打断我后默然扭眸,眼睛里若是没看错,似是铺着层薄雾。一瞬间自己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张了张嘴只能吐出一个单音节:
“嗯?”
“如果我说,我父母要把我许配给那青莲剑仙李白,明天就走,你会怎么想?”
握着令牌的手忽然握紧,直到手渗出了血却仍是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闭着眼沉默很久才理清一切,再抬起眼帘她仍是固执的用那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我看着她良久才挤出那句话来:
“为什么?”
“我不知,据说是为了家族利益……”
“利益什么的我和元芳帮你,你不要去。”
不知何时眼睛发酸,可能又是为了那该死的占有欲,自幼被教导打断人是不礼貌的行为,今天总算破了回规矩。
她也不知何时红了眼眶,还欲开口:“可是……”
“够了!我不允许!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心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