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中有着怒焰燃烧,却强迫自己深吸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宫知道你的难过,倒也没有怪过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只知道,当时皇上让微臣准备碎心之毒,以使众人都得知您是被皇上毒杀。但他却又要求微臣,只需有碎心之状,有假死之象,可是不能真的伤了您的性命,倘若真的伤了您的性命,那么便要微臣全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陪葬!所以微臣——”
我听得心中震动,“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微臣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按照皇上的要求做罢了。这些年来,微臣都知道娘娘并未真正的去世,这个秘密压得微臣好累。如今对着内亲王一吐为快,希望内亲王不要怪皇上当年的手段,微臣觉得他如此做,必有不得已之处!”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何太医这才堪堪地告辞去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吹得墙角的枯草都折断了茎子。我茫然地推开门,漫步到宁苑的门口,望着那条直通往宫外的路。这里虽然不是能够出宫的最近的路,但是这条林阴大道多少让我觉得我比内宫多数女子都要幸福,因为我可以更与外界的距离近些。
或许,我不该回来的——
我想起慕子曾经说过的话,“寂月回来的事就算不是秘密,本王也让它变成秘密!谁敢说出去,本王就端了他的脑袋!”
还有贺兰赤心的梦臆,“傻瓜——难道你忘了幼皇叔对你说的话吗?”
“寂月,朕——想你——”
我的发丝被风吹反扑到脸前面来,挡住我的视线,只见那条林阴大道上,随着马蹄得得声行来辆华丽的马车。因为车帘紧闭,看不到内中是谁,我只当这马车是要往更里面去的,刚准备回转宛内,马车却在门前随着车夫的吁声停了下来,接着便从车上跳下一个桃眼细眉的女子,黑眸骨碌碌地在我身上打量了番,才背手含笑走到我的面前,“你,来了!”
我冷笑着看她,“没错,我回来了。”
她抿唇而笑,眉眼里都是笑意,仿佛她遇到了最开心的事,“你在我大燕皇宫内,可是干了不少的好事,早知道如此,当时便该一刀杀了你。”
“可惜的是,机会稍纵即逝,你如今已经失去了机会。”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狠厉,眼中仿佛有两颗钉子般,扬手便向我打来,我及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里不是燕宫,你不能够一手遮天!而且,我即是衍生的义妹,如意内亲王,便是你三内姬君的姐妹,即是姐妹,何必相残。”
她深吸了口气,刚才还布满寒冰的脸上刹那间又充满笑容,抽回自己的手,揉着被我捏痛的手腕,笑道:“这段时间睡得好吗?”
“劳你挂心,很好。”
“是吗?看来是我误听了别人的传言,大家都说,这宁宛一有风便鬼哭狼嚎的,我本以为你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我还特意准备了宁神静气的薄荷糕来,看来你必是用不着了。”说到这里却又神秘兮兮地道:“听说之前被我杀死的三个贱女人,她们的灵魂不能够安宁,日日游荡在安平王府中,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像生前那样喜欢串门,否则的话你便是她们最近的邻居,恐怕她们要常常来呢。”
对于她杀死那三个女人的事,我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也不予以评论。只是冷笑着道:“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夜半被鬼敲门。”
“你——”
“为什么是这种表情,难道你也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吗?”
她怔了下,接着恶狠狠地道:“一段日子没见,你的口齿倒还比以前利索了!”
她没有多做停留,只将眼皮抬抬,笑嘻嘻地向树稍看着,“哈哈,风来了,你看,风越来越大了——”
她带着满脸诡异又得意的笑容,跳上马车,随着车夫的策马扬鞭,马车迅速地向内宫驶去。
果然便已经能够隐隐地听到苑内风的厉吼声。其实风还没有太大,如果没有这风声,我甚至会觉得这风很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苑内的风声就那样惨厉怪异。脊背上起了阵凉意,难不成真的是那三个女人冤魂不息吗?
——风声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
锦瑟好不容易来到苑中一趟,被吓得瑟瑟发抖,苍白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她看起来容颜有些憔悴,只是头发上却插了不少的金钗银饰,倒衬得她多了几分神彩。
“你手臂上的烫伤好些了吗?”我想撸起她的袖子看看她的手臂,她却固执地推开我,神色不自然地道:“好了,已经完全好了。”
我不太信,趁着她稍微不留神的时候便撸起她的袖子,上面的像是湿纸又被阳光晒干的凹凸不平扎伤了我的眼,而她立刻将我推开,“你不要再看了,会好的!”
“锦瑟,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把你烫成这样的!你放心,我会找来最好的伤药,把这疤痕治好!我——”我微微地有些哽咽,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别人,但是却无意间将她伤成了这个样子。
在后宫中,女子身体的完美实在太重要,面容不漂亮可以加以装饰,或者品德弥补,但身体是男女欢爱中不可惑缺的一环,很难想象贺兰赤心若看到她手臂上的疤痕,是什么感觉?
锦瑟见我怅然,善解人意地笑道:“你别这样,这点子疤痕算什么?这段日子,我不离左右地伺候在皇上的身边,他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便是我。寂月,他以为,从他病了时,照顾在他身边的便只有我,便连云嫔照顾他的事,他也记不得了。他现在对我很是感激,说我对他才是真情。”
“哦,那很好啊,云嫔肯定很生气。”
锦瑟向来知道我与云嫔是不合的,这时候忙顺着说:“我也这样想呢,肯定是气得跳脚,又无奈得很。其他的妃嫔眼见到也是无法抢这份功劳了,竟然也都默契地将云嫔抹煞,她不气死已经算是命很大!她为人恶毒,就该有此报!”她说到这里,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其实一路之上,倒是你在照顾着他,可惜他不知道而已。只是有一点,寂月,你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吧?想来,这件事如果你不告诉他,其她妃嫔也不会无事生非的,我如今——”
她眩然欲泣地抚着自己被烫伤的胳膊,“身体有了创伤,恐怕只能靠这点子功劳去分得恩露。如果连这点功劳也没有了,这生便要枯老宫中。虽然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但在这里能够触到的,也只有他而已。”
我怔怔地听她将话说完,笑道:“我本来就不想让他知道我曾守候在他的身边,我与他情缘已断,也不想惹出这许多瓜葛。锦瑟——是我,不小心烫伤了你,你这次若能够得君恩得到赐封,我倒也替你开心,愧疚之心也可稍减,不过我不会让这伤疤长久留在你的身上的,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来最好的药。”
锦瑟很是感动,“寂月,谢谢你。”
——两人正谈着话,便听到院中传官到,“华美人接旨!”
锦瑟愣了下,“怎会传旨传到这宫来?”
我也同感疑惑,但也只好出去,陪着她一起接旨。却原来是锦瑟照顾皇上有功,被晋为正六品的贵人。
我自替锦瑟赏了那传官,待他离去,锦瑟有些尴尬地道:“我是踩着姐姐的肩头爬到这位置,如今面对着你接了这圣旨,却教我无地自容,好生尴尬。”
其实同样尴尬的还有我,本以为传官有另外的圣旨,会与锦瑟晋位的事一起宣了,没想到只是宣了锦瑟晋拉的事儿,那么传官是特地赶到这偏远的宁苑来传旨的,不知传官急着要把事情办完,亦或是贺兰赤心特意这样叮嘱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无疑是故意气我而已。
想到这里却又自嘲地笑道,即是与他断了情,他这遭却是气不了我。展了笑容安慰锦瑟,“如果你之前没有跟我说那些话,或许我还会意外,但也不至于怪你。何况你先前已经跟我讲了那些话,我如今只觉得皇上他小气,应该连晋三级才对——”
锦瑟听了这才扑哧地笑出声来,“姐姐就会玩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改口叫我姐姐了,这倒也合适,并没有觉得突兀,因此也就这样不着痕迹地领受了。
两人复进入屋中,锦瑟依旧是有淡淡愁容,今日的晋位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欢喜,反而担忧地道:“皇上醒来后,便直接去了延禧宫见温僖贵妃。在他生病期间,她只是偶然的过来看看,不料他最放不下的仍是她。这上天也真是不公平,特别是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毫无公平可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