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怯怯可怜,泪珠在灯宫的映照下也有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不知道这样的青玄,能不能够打动他呢?
贺兰赤心与他身旁的女子都没有打挠她,贺兰赤心径直到了青玄的身边,拿起篮子里的河灯看了眼,唇角露出丝笑意,“保佑皇上泽福绵长,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玄仿若才发现皇上到来的样子,惊诧起身,又跪了下去,“臣妾,臣妾拜见皇上……”
她当然也看到了皇上身边的女子,声音中竟然不自觉地流露出失望。
贺兰赤心居高临下地笑笑,又与那女子的目光相对。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下去,这样的情景我太熟悉了,他的眼中根本就只有这个女子,却哪有将青玄看在眼内。他语带嘲讽和怀疑地笑道:“起来吧!你也真会挑地方,竟然跑到这里来放河灯,不过你的心意倒是好的,那些河灯,每个祈福条上都写了这句话吗?”
青玄不敢起来,她倒也是极机灵的,对着他身旁的那女子跪着,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这样跪着总不会有错吧。
果然那女子轻轻一笑,“皇上,她还是很识大体的。”
青玄忙道:“谢谢娘娘夸奖!青玄不知娘娘与皇上游历至此,才如此冒犯,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皇上和娘娘饶恕青玄一次!青玄感激不尽!”
贺兰赤心哈哈长笑起来,邪魅的双眸终是暴发出一丝暖意,“爱妃,你说呢?”
那宫髻女子温柔一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该是那位从闽地来的玄美人。她来到宫中的时日不久,竟然会在这个日子来这里放河灯,这才是值得玩味的地方。”
贺兰赤心面色一禀,“你现在是住在哪个宫里的?”
青玄老实恭敬答道:“回皇上,臣妾现居永福宫鸾翔居。”
贺兰赤心沉吟着,“永福宫……噢,朕知道了……”
他身旁的女子又从腕上脱下只晶莹碧翠的手镯递给青玄,笑吟吟地道:“这位玄妹妹机灵漂亮,很得我心。可惜我向来又是卧病在床的,没有办法出去见你们,竟然直到今日才与妹妹见面。这手镯便送了你做见面礼吧,改日无事时,可去延禧宫探望本宫,如此,本宫在那里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青玄蓦地抬眸,“莫非,莫非您便是温僖贵妃?”
她惊讶而又诚惶诚恐的样子,引得贺兰赤心和那名女子都笑了起来,却没有否定青玄的猜测。我不由地内心一震,这便是取代我入住到延禧宫内获得贺兰赤心专宠的女子。向来宫中都只有其人,却未见其面,因为她长期卧床,也免了每日向皇后晨起请安之礼,果然是神秘得紧,却没想到,今夜无意间得见真颜。
青玄也惊诧异常,接了手镯之后,又是大喜,“青玄明白!谢谢贵妃娘娘!”
……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道:“青玄不敢打挠皇上和贵妃娘娘的雅兴,这就,退下了……”
贺兰赤心嗯了声,“退下吧。”
青玄于是低首敛眉,一直弯着腰,也不敢背对着两人退下,而是一直卑微地倒退着,到了小路上。我也连忙轻跑到小路上去,见青玄已然低着头继续后退,我轻唤了声,“青玄!”
就见她的双腿蓦地一软,就要跌倒在地。
我连忙将她扶住,这时才发现她额头全部都是淋淋的冷汗,脸色苍白,仿若虚脱般地道:“快!快送我回宫!”
两人跌跌撞撞地回到永福宫内鸾翔居,照顾着青玄喝下两大杯热茶,她这才缓过劲儿来。目光渐渐地盯在我的身上,有些冷厉和狠毒的。我不由地瑟索了下,“玄美人,夜色已深,奴婢先退下了。”
青玄恨恨地盯着我不说话,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狠狠地咬着唇,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我一个耳光。我只觉得耳内隆隆做响,眼前发黑,顿时跌倒在地,好半晌都起不来。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你这个贱婢想害本宫!今夜如不是本宫反应快,恐怕这时候已经做了皇城之鬼!”
“对不起……”
她说的本也是事实,当时那情状,如果不是她应对得宜,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如果我真的就此被赐死,对不起能换回我的命吗?本以为现如今这里只剩余我们两个人是从闽地来的,可以相互照拂,相互信任,可是你,竟然骗我去送死!你别告诉我,皇上已经放过了我等等的,我在那女人的面前,就好像萤火哪堪明月之光,皇上恐怕连我的样子都没有看清,他只看到我在别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卑微胆小怕死的模样!”
青玄竭嘶底里地喊着,越说越生气,干脆又扑上来将我踢了几脚。
我没的反抗,默默地承受,直到她折腾了片刻消气之后,我才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鸾翔居。湿冷的空气,湿冷的心。身上的痛仿佛并不是很强烈的闷痛,而心里的痛也是伤疤被扯开,慢慢地向外渗血的痛。这次的事情,确是我的错,我竟然傻到,以为我不在的日子,他必是独自去到那里,独自守着他独有的秘密。
却原来,我如此的痴傻……
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和故事,在他是早已经放下的潇洒及过往。而只有我还徘徊在原地,三年的分别于我只是三年,三年爱与恨的交织,交织出他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交织出我越来越放不下的爱恨情仇。于他,三年或许太长,长到足以忘记,一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女人的一切……
泪水流下来,流入湿冷的空气。
好不容易回到了素景轩,暖炉里的火早已经熄了,房间里又被寒冷侵袭,我无力地扑倒在床上,替自己拉上被子,虽然被子亦是冰凉的。
……
自这件事后,青玄不再常来素景轩。
而我也无心出去素景轩,心里有些很矛盾的东西,像一个个结,将我的人生也打成了一个个结。我告诉自己,在很遥远的曾经,我为一个男子痛过。在很遥远的曾经,有个女子莫名其妙被毒死,而我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曾经,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既然那么遥远……
既然那么遥远,遥远的我再也触不到,那么还没有理由再去追究所有事情的真相。除了我,还有谁会关注事情的真相是如何呢?
是的,是遥远的曾经,而不是鲜明的如同昨日。
我努力地想让这种遥远,替换我骨子里真实的鲜明感觉。在这种自我麻醉中,一天天地过着无聊寂寞的日子。
没有谁会记得我吧?
只是太对不起,慕子。
每次想到慕子在遥远的西陲治病,我的表情才会有微微的变化,是怜惜,是思念?是愧疚,更多的也是担忧。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想笑,却又没有笑。仰头望着素景轩内唯一的一棵柳树,嫩芽已经渐渐地抽了出来,柔软的枝条随着轻风摆动着。
真的是,春天来了。
树下那几只咕咕叫的鸽子,是我唯一的伙伴,每日洒些饭粒吸引它们落下来,为我的生活曾添几分生机。脚边绽开的米粒般大小的黄色紫色的花朵,让我想起我最后的奢望。或许贺兰赤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青玄发中的紫罗兰,就算注意到了,又怎么会想起,这花原本是溯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呢?
我苦笑着,寂月,你的梦该醒醒了……
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爱情彻底破碎,轰塌,早已经是事实,你却还在奢望些什么?
就在我以为,晋河端所发生的事情早已经过去的时候,那日深夜却忽然有传官来到素景轩,尖细的声音让我阵阵颤栗,“宣——寝奴永淳前去菊梦馆侍寝!”
侍寝?!
我像没有听清似的疑问着,但对方并没有给我过多解释,只是令后面的两个太监不耐烦地拉扯着我前进。想来在他们的面前反抗也没用的,我只得跟着他们来到菊梦馆。这里是云朵所居的地方,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在这里。进入到寝宫之内,果然贺兰赤心便在其中。云朵已经脱了自己的外衣,蓦然看到我进入,像是吃了一惊,同时又感到尴尬,“大胆!谁让你进来的!来人呀!这些狗奴才在做什么?怎么可以随便放别人进来?!”
贺兰赤心正在摆弄桌上那盆紫罗兰,时而还要拿了株来在鼻端闻着……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先福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万福金安,参见云嫔小主!”
云朵慌忙地将锦绣牧丹外罩衣穿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并不理会我,只向贺兰赤心道:“皇上!皇上,这个贱婢……”
贺兰赤心哧地一笑,“云嫔,你紧张什么?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上次晋河端的紫罗兰和今日你花瓶中所插的紫罗兰,都是极美丽的,当年她最爱的花儿。你这做样,不正是要朕注意到这个贱婢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