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湛与陆酉为的家都在夔州。
外出多日终于归家,就连一直沉闷的陆酉为也话多了起来,一路与张湛笑谈着家中长短。
叱小瑜默默在一旁看着、听着。
虽然秋离说他也算是半个柳家人,但太极山庄对于他来说与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就像那座被竹海簇拥着的客栈。从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所有地方只是暂时停留,最终都免不了要离开。
马背上一路颠簸,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秋离时的景象。忍不住拿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口深深闻了一口酒味。
这是在他见过秋离的那个酒葫芦之后自己弄的。里面是陈年的老黄酒,口感虽然比不了别的好酒,可单论酒味绝对是一流的。
他突然很羡慕秋离。
可以烧毁江湖中人都想得到的武功秘籍,随手将导引心法与曰皈剑送人;可以在青城山上一住就是几十年,不问世事;可以悄然而来,洒脱而去……
酒香氤氲间,叱小瑜醉了。
夔州城很大,街市一片繁华热闹。这里也有衙门。宽大、宏伟,嵌着瓷花的房脊,围着高高的红墙。
不管是哪里的衙门,都让叱小瑜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与他那位早已经记不清模样的父亲有关,这也是他当初选择做捕头的其中一个原因。
李大人很瘦,不算高的身子藏在齐整的官服中,显得有些单薄,但一双眼睛散发着精光。
他挥退了张湛与陆酉为,只留下叱小瑜一人。然后回到案桌前,整理起了案卷。
他不说话,叱小瑜也沉默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李大人终于抬头看向叱小瑜:“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来我手下做事。”
四目相对,叱小瑜突然觉得仿佛能被他看穿心中所想。忍不住皱了皱眉,默然点头。
“其实我后来又详细查阅了十五年前磐石城的那桩灭门案,只是可惜没有更多发现。”李大人将目光移开,显得有些遗憾。
叱小瑜有些意外,恭敬道:“大人有心了。”
“没帮上忙。”李大人摆了摆手:“不过我查了到当年负责那件案子的人,是之前的御史萧大人,现在任京城书院祭酒。他了解的情况应该比卷宗上记录的更多。”
“萧大人……”叱小瑜默默记下,又再次朝李大人低头行礼:“多谢大人。”
“不急,到时我会向萧大人书信一封说明情况。”李大人将一块令牌递了过来:“拿着我的令牌,夔州大小衙门都能通行配合你们查案。如今出现的大盗于飞实在猖獗,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将其抓捕归案,以正法理。”
叱小瑜接过令牌,郑重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李大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挥挥手:“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戴罪立功,下去吧。”
“是。”叱小瑜再次叩礼,转身离去。
一出门才发现张湛与陆酉为都在外面等着他。见他手中拿着令牌出来,两人才终于像是松了口气。
张湛嘻嘻笑着上前来拽他:“今后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了,走,今天我俩做东,给叱老弟接风。但我没钱去张家楼,你可不要笑话。”
“走吧。这家伙饿了连泥都能吃,怎么会嫌弃。”陆酉为在另一边笑着催促道。
既然有得吃,叱小瑜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之前在清水城的时候,那些衙门的同僚包括那位马大人都是刻意疏远他。即使他破了不少案,那些人看待他的目光也是陌生的。
但此刻的张湛和陆酉为的眼中,是由内而外洋溢出来的亲切。
这一顿叱小瑜很想喝酒,但最终还是只闻了闻酒气,以茶代酒。
休整一日,第二天天还未亮,陆酉为就敲开了房门,一脸严峻:“于飞又出现了。”
出现的其实并不是于飞本人,而是他那标志性的飞镖。
飞镖出现在城内王员外家的坊梁上,被清早出门的家丁发现。顿时整个府上吓得六神无主,当即就报了官。
等到叱小瑜等人赶到的时候,王府大门外已经围满了差役,那枚飞镖还插在梁上。
“还没有丢东西。”张湛询问了王员外之后回来说道:“这是于飞一惯的做法,先用飞镖标记,第二天的时候再下手偷窃。”
叱小瑜还是第一次听说以这种方式偷窃的盗贼:“他这样故意提醒,就不怕设下埋伏抓他?”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张湛苦笑:“但连续几件案子都是这样,我们也调集了人手,设下了埋伏,最终还是没有抓到他。”
“看来他是艺高人胆大。”叱小瑜挠了挠头,难怪李大人也会那么头疼。这于飞明显是公然与官差叫板,弄得整个夔州城人心惶惶。
陆酉为爬上梯子,取下了飞镖,若有所思:“我记得这于飞好像盗取的都是珍贵的宝物。”
张湛知道他想问什么,从屋里叫来了魂不守舍的王员外:“你家中是不是有什么珍宝,被那大盗给看上了。”
“是有一件……”王员外哭丧着脸:“是我拖朋友从榷场购来的,前天才刚运回家中。”
“是什么样的宝贝?”张湛好奇问。
“是……是一件紫金玉雕。”王员外吞吞吐吐说道,又带着他们进屋去看。
这果然是一件宝贝。紫金玉晶莹通透,雕工精湛,最主要的是大。叱小瑜等人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质地顶级又如此之大的紫金玉。
“我听说这东西有驱邪镇宅的功效,就拖朋友买了下来。”王员外看着桌上的宝贝,心中忐忑:“这可是花了我一千多两银子,要是真被偷了……”
他眼中带着恐惧,看向屋中的陆酉为几人:“几位官爷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你放心,这次我们肯定会抓住他。”陆酉为大义凛然,沉声道。
叱小瑜则是将张湛拽出了门,低声询问:“之前的几次案子,这于飞都是怎么盗走东西的?”
“我也不知道。”
张湛一脸无奈:“那个家伙像是会什么妖术,有一次我亲自在场,连于飞的踪迹都没看到,那东西突然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