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柳暮雪。
她猛然抬头看到叱小瑜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急忙低下头去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快速钻进了院门。
空气中飘散着酒菜的香气,鼻子灵敏的叱小瑜却在这之中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花香。
这种香味虽然很淡,却沁人心脾,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追寻着这股味道进了院子,才发现它来自柳暮雪手中端着的盘子。
柳暮雪径直进了他们的屋子,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立在桌边冷眼看着后面追进来的叱小瑜:“我不小心做多了,顺便带了点过来。”
她端来的几个盘子都很好看,就像一朵朵花绽放在桌面上。仔细一看,其实是各种食物被精心摆成了花朵的模样。
“这就是花宴?”叱小瑜眼睛一亮,赶紧坐下来凑近闻了一口。顿时满面清新,犹如夹杂着花香的春风拂面。
“多谢暮雪姑娘。”叱小瑜一脸激动,急忙招呼一声刚进门的欧阳德和陆酉为二人,自己则捏起筷子轻轻挑了一块花瓣似的糕点塞进了嘴里。
柳暮雪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久违的花宴的确没有让人失望,虽然只有几盘,却每一盘都极其精致。摆在盘里像花一样漂亮,入口却不是花,又带着花的香味与清新感。就连叱小瑜这个如此嗜吃的人都说不上来,这几道菜究竟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在三人赞不绝口的同时,柳暮雪托着腮在一旁悻悻看着,似有心事。
叱小瑜瞥了她一眼:“暮雪姑娘今日面积幽怨目含愁,吃你一点东西不用这般小气吧。”
“你才小气。”柳暮雪狠狠瞪他一眼:“是刘先生他们送我的那把琴,今天我拿出来想要弹一下,刚一碰弦就断了两根。”
“唔……”叱小瑜舔舔嘴唇:“是不是暮雪姑娘弹奏的力道太大了?”
“没有。”柳暮雪一脸委屈:“我就是怕弄坏掉,没想到只轻轻一碰它就断了。”
见她就要哭出来,叱小瑜挠了挠头:“我听说夔州城里有制琴的先生,只是断两根弦应该很容易就能修好。”
“嗯。”柳暮雪含糊应了一声,依然有些低落。
欧阳德还念着那一盘棋,简单填了肚子就匆匆就告辞离开。这还是叱小瑜见他除了武功以外,第一次对其他东西这样感兴趣。
叱小瑜倒是不客气,吃饱之后见盘里还剩下一些,立即从随身的羊皮袋子里拿出一叠油纸,小心翼翼将糕点包起来收好。就连盘底的碎末也不肯放过,伸出舌头去舔了个干净。
柳暮雪见他如此珍重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又失落地叹口气,望向窗外:“我想去跟刘先生他们说一声,顺便问一问该怎么修理那台琴。”
“也好。”叱小瑜起身抹了抹嘴:“我们一起过去吧,正好要查案子。”
这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山庄各处的屋内亮起了灯。
叱小瑜三人在路上遇到了柳暮云,他行色匆匆,来到面前就急忙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我去查了一下案发那晚所有内院值守的山庄弟子,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嗯,应该不是他们。”叱小瑜点头,继续往前走。
柳暮云满脸疑惑:“那这样一来,又会是谁呢?”
“你说呢?”叱小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而坚定。
柳暮云顿时愣在原地,脑子里回想起之前的推断,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等他回过神来时,叱小瑜已经走远,柳暮雪担忧地回过头来叫他。他咬了咬牙,急忙跟上去。
再次来到澄心等人的院子时,院内颇为热闹。
澄心和曲道长依旧分坐在石桌的两边,站在一旁看棋的除了欧阳德,候、刘两位先生也在。
石桌上点着灯,灯光不亮,刚好能看得清桌面上的棋局。
院子的另一边,吴石又开始练枪了。银枪在空中翻滚飞舞,发出破空之声。
周围的房间里,周鸣和梁明以及宋一鹤的房间里都亮起了灯。从投射到窗户的身影可以看出,周鸣和梁明两人正在屋内的桌上喝酒吃菜。宋一鹤的窗户依然没关,他像白天那样正在闭目静坐,膝上放着剑。
院内几人都没有说话,见叱小瑜等人到来,微微点头示意。
柳暮雪低着头,怯弱地来到候、刘两人面前:“先生送我的那台琴……我今天不小心把弦弄断了。”
候、刘两位先生一愣,同时笑起来:“没事,只是弦断了,修好就行。”
柳暮雪却依旧低着头:“我听人说,名贵的琴弦都是特制的,一般人做不出来。所以……所以前来请教两位先生,那台琴的琴弦是何物所制?”
“这个……”候先生皱眉,一时间说不上来了。
一旁的刘先生昂着头想了想,猜测道:“估计是冰丝制成,我也没太注意。”
这时叱小瑜突然开口:“那么容易断,莫不是用的羊肠做弦?”
刘先生顺势点点头:“也有可能。”
他话刚出口,身旁的侯先生快速拽了他一下的衣服,刘先生像是回过神来,急忙改口:“叱捕头说笑了。”
这下是柳暮雪和柳暮云二人有些意外,刚想继续说,被叱小瑜凑过来打断:“既然这样,那只能把断掉的弦带去给制琴的先生看看,应该就能辨别出来了,也方便修理。”
“……是的。”候、刘两人同时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下棋的澄心和曲道长以及一旁观看的欧阳德三人仿佛没有听见,一动不动注视着桌上的棋局。
棋局已经接近尾声。
当叱小瑜等人将目光转移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曲道长放下手中的棋子,释然一般叹着气:“是我输了。”
“承让了。”澄心和尚也眯着眼睛笑起来,如释重负。
侯先生笑着击掌道:“真是精彩的对局。”
刘先生也赞叹:“二位的棋步步精妙,实在厉害。”
另一边的欧阳德却突然叹口气,似乎很遗憾:“可惜了。”
“是啊,可惜。”曲道长也摇摇头:“棋差一招,刚才下错了一步。不过就算不下错,也只能暂时拖延,最后还是免不了败局。”
“或许还有一争。”澄心想了想,伸手捡起其中的几颗棋子,让棋局恢复到之前的局势。
于是两人又开始复盘,叱小瑜在一旁看得似懂非懂,正想去看看别处,桌面的灯光突然跳动起来,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刘先生急忙抽出头上的铜簪,熟练地挑了挑灯芯,将焦黑的部分祛掉。
灯光渐渐稳定,叱小瑜却直直盯着那盏油灯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