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整天,叱小瑜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可躺在床上之后,叱小瑜却辗转好久都睡不着。
此时在他脑子里一直来回不断地盘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小巧的斗笠,清丽的身姿,轻柔的纱巾遮着面,只露出两只带着一丝英气的眼睛。
面纱之下是一张吹弹可破的脸,就像一盏盛开的荷花,不染一尘。荷花之下是一弯池水,碧波荡漾。
但很快这盏荷花就变成了一朵芙蓉,芙蓉花渐渐地化作了一件流云裙,穿着裙子的人是柳暮雪。
她凑过来,微微抬着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头上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
青丝瀑布里闪过一点亮光,光点慢慢靠近,原来是一枚银色的梅花簪子。簪子下的那张脸又变了,变成了祝晴。
她坐在一个矮凳上,低着头,手里抱着那只全身纯黑的猫,嘴里喃喃地叫着它的名字:“小白……小白……”
身后是那间山语客栈,风吹来,整个天地间都充满了“哗哗”的响声。
叱小瑜就这样随着那道“哗哗”的声音飘向了空中,越飞越远。
突然间,下方的竹林着了火,一时间火光四起,瞬间包围了过来。原本亮堂的天也暗了下来,在跳跃的火光间,一道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亮得刺眼的刀,刀上沾着鲜艳的血……
“轰轰轰”的砸门声将叱小瑜惊醒。
他一下子在床上坐起了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刚才那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叱小瑜不是个傻子,林灵与小宁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几次接触下来,林灵的心思他也早已知晓了几分。但正如之前在太极山庄遇到的柳暮雪,还有山语客栈的祝晴一样。对于这样的情愫,现在的他不敢去接。
可任凭他如何去克制,心里总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总觉得自己于心有愧,白白辜负了这些姑娘的一厢热情。
想必昨晚的梦也是因此而起的。
“叱兄。”
“叱捕头。”
门外传来陆酉为和张湛的呼喊,叱小瑜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
现在城内最重要的银库官银被盗,在抓住于飞和找回官银之前,他们这些做捕头的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起身开了门,两个人一涌而入,张湛抢先道:“我查到城里的建筑石材都是从城外一座叫大石山的山上采集来的,山上有一个采石场,那银库里铺设的石板也都是从那里运送过来的。”
“我问了那边的人,最近因为天气寒冷,城内也没有建造需要,所以大石山的采石场那边已经停工一段时间了。”张湛疑惑:“我怀疑那些箱子里的石块应该不是最近开采出来的,而是提前囤积在其他地方,后来才被装进箱子里的。”
“嗯。”叱小瑜有些无精打采,随意应付了一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湛又问。原本他以为找到那些石块的来源,应该就能找到于飞行动的踪迹,但现在看来似乎线索又断了。
叱小瑜挠了挠头:“那就……去查城里哪处囤积有那种石块和泥灰吧。”
“好。”张湛点点头,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去。在之前见识过叱小瑜的破案能力之后,他对叱小瑜是完全信任的。甚至觉得将找到的线索汇报给叱小瑜,比给李大人还有用,所以一切也都听从叱小瑜的安排,希望能尽快破案。
他刚一离开,陆酉为也跟着开了口:“那两个库吏已经招了。我把情况汇报给了李大人,直接带人将他们两个抓进了牢房。那两个家伙胆小,看着牢房里的刑具,由李大人出面,随便吓唬了几句就全都招了。只是……”
“只是什么?”叱小瑜问。
陆酉为的脸色有些怪异:“那两个家伙声称自己并不是盗取官银的人,他们只是在官银刚入库的那一晚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叱小瑜终于打起一点精神来,看向陆酉为。
陆酉为整理了一下语言:“他们说官银入库的那晚,他们两个正好负责轮夜。大概在子时左右,两人同时看到了一个女人。”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叱小瑜的神情也变得怪异起来:“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开始跳起了舞。他们两个本想上去询问是怎么回事,但他们的手却直接从那个女人身上穿了过去。他两人吓了一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就像是一道缥缈的鬼魂一般,身体又再次凝聚起来,继续兀自地起舞。
他们说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舞姿也很好看,就像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子。再加上全身不着寸缕,两人不由得就看得痴了。等到他俩被人叫醒,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那样躺在银库的门前睡着了。叫醒他们的是院墙外门口的两个库吏,是来叫他们准备换班一起回家的。”
陆酉为皱着眉想了想:“当时他俩还特意看了一眼银库的大门,发现门和锁都无任何异样,便没有太在意。外墙那两个库吏和他们也是老熟人了,守夜的时候偶尔打个盹也很正常,所以也将此事隐瞒了下来没有上报。一直到后来银库被盗,他们才想起那晚的诡异。因为害怕被责罚,所以就干脆一瞒到底,在我们调查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这件事。一直到后来吓唬了他们一顿之后才交代出来。
后来我们又问了那晚其他的几个库吏,他们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包括院墙前门的两人,一整晚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根本没听到墙内的银库门前有任何响动。”
“也就是说,看到那个女人的只有银库门前的那两人?”叱小瑜听完后,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是障心术。”
“啊?”陆酉为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叱小瑜说出一个他完全没听过的词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巾门的一种幻术,利用药物迷惑他人的心智,让人看到根本不存在的幻觉。”叱小瑜解释道:“我想于飞应该就是在那晚对官银下的手,他迷惑了门口那两个库吏,自己进入了银库盗走了官银。银库的那种锁在高超的盗贼手里也根本没什么用。”
“那现在怎么办?”陆酉为有些为难起来:“那两个库吏现在还被关在牢房里,都以为自己那晚见鬼了,还说是银库闹鬼,是鬼魂盗走了那些官银。”
听叱小瑜说盗走官银的是于飞,陆酉为就有些不忍了。因为根据那两个库吏目前的表现,恐怕真正追究下来,那两人是脱不开干系的,至少也是个人头落地的重罪。
“先关着吧。”叱小瑜叹了口气:“你们这几天带着人马四处去追查于飞就行了,就当是装装样子也好。没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于飞在这四天之内是不会再出现了。”
“啊?”陆酉为再次疑惑,有些不明白叱小瑜的打算。现在官银被盗,恐怕全城知道内情的相关官员都已经如热锅蚂蚁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让他们这些官差装样子?
见他不明白,叱小瑜叹了口气:“反正听我的就行了,到时候我保证能找回那批被盗的官银。”
“这……”
即使之前一次次见识过叱小瑜的能力,但这一次,见他这样笃定和自信,陆酉为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