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夔州城注定不平静。

王员外府上更是热闹一片，不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还有各种人士匆忙地进进出出。官府的官差衙役、各大医馆、药铺的大夫、伙计，甚至还有天马镖局和快刀门的弟兄跟着一起帮忙。

这一起群体的毒虫咬伤事件虽然是于飞造成的，但其诱因也是人太多造成的。人多了就容易乱，于飞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用毒虫制造混乱，随后再浑水摸鱼，盗走了紫金玉雕。

可也是因为人多的原因，加上有陆酉为和王府管家等人的组织，做起事来也是颇有条理和迅速。大部分被咬伤的人都是很快得到救治，院里剩余的毒虫也是快速被清理掉，不用再担心后患。

只有几个倒霉蛋的伤势稍微重一些，不过也没有生命危险。想来那于飞在放毒虫之前也是考虑过，他并不想夺人性命，所以那些毒虫蛇蝎也都不是剧毒之物，目的只是想要制造混乱。

经过大半个晚上的混乱与忙碌，现在王员外府上已经基本安定下来。

陆酉为之前听说叱小瑜和秃老大等人去追捕于飞之后，就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后来又见秃老大和老垚二人返回，两手却是空空，急忙上前去询问。

秃老大与老垚二人都有些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那于飞还留了一手，我二人轻功不如他们，想追也追不上去，只能先回来了。”

陆酉为听后更加焦急，在王府门口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却还不见叱小瑜回来。干脆叫上了张湛，带着十几个差役往秃老大他们说的城外方向赶去。

他们之前都见识过叱小瑜的破案能力，也知道叱小瑜的轻功绝顶。但那于飞连续多次作案，别说抓捕，他们连于飞的人都没有见到。可见这大盗于飞何其狡猾，不仅诡计多端，武功也一定不差。

加之叱小瑜的不稳定性，他们还真怕叱小瑜出什么意外。

且不说叱小瑜身体里的解冰，还有他偶尔的一些奇怪举动。单说叱小瑜这个人，陆酉为与张湛二人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同在李大人手下办事，他们隐隐已经将叱小瑜当成了自家兄弟。

一行人一路向城外方向赶去，很快出了城。

这时天边也亮起了鱼肚白，城外的山林灰蒙蒙一片。道边树上的叶子全都枯黄了，冷风一吹，一片片掉落下来。

城门外沿着笔直的官道远远望去，道路的尽头有一个灰蒙蒙的人影正慢慢朝着这边走来。陆酉为和张湛对这个身影很熟悉，急忙上前迎去。

来人正是叱小瑜。他身后背着剑，步伐显得有些沉重，手里握着那件价值不菲的紫金玉雕。

“叱兄没事吧？”来到面前之后，张湛出声询问。因为他见叱小瑜脸色苍白，嘴角还有一丝殷红的血迹。

叱小瑜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紫金玉雕交给了张湛。

“先回去吧，你的伤怎么样？”既然他是一个人回来，那就说明于飞最终还是逃掉了，所以陆酉为和张湛都没有询问于飞的事。

叱小瑜再次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阴冷：“一定要抓到他，抓到那个于飞。”

他说话的口齿含糊不清，一张嘴就是满口的血腥味，一丝鲜血从嘴里流出，随后众人就看见他的口中全是血。

陆酉为和张湛二人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他扶住。叱小瑜却依旧眼睛发直，口中喃喃：“我终于知道十五年前的灭门案那晚发生了什么。那种香味并不是寻常的香料，而是一种迷香。那些凶手用了迷香……”

陆酉为愣了一下，这才知道叱小瑜为何会这样，原来是找到了当年叱府灭门案的线索。当即握紧了叱小瑜的手：“是于飞告诉你的？”

叱小瑜听后像是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看向陆酉为，用含糊的声音到：“那个于飞用的迷香和当年的一样，我绝对不会记错。他就是当年的凶手之一，我一定要抓住他，为我的家人报仇……”

陆酉为和张湛一听又是一惊。陆酉为低头想了想，拽着叱小瑜往城里走去：“我们先回去，把你的伤养好再从长计议。”

叱小瑜突然挣脱开两人的手：“我的伤没事，我来就是为了把紫金玉雕还回来。那于飞内力已经用尽，应该逃不了多远，我现在去追应该还能追到他。”

说完他就转身想要离去。张湛和陆酉为二人当然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急忙又一次拽住他。

“叱兄不要急，李大人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汇报案情。那于飞狡猾得很，还是做足准备才更好抓他。”张湛一边说着，拽住叱小瑜的手却是暗中使劲，不让他再次挣脱开。

另一边的陆酉为也是紧紧抓住叱小瑜的臂膀：“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灭门案，一直背负着杀亲之仇。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歹人自有衙门和律令去惩治，你身为公门之人，可不能妄用私刑。”

“衙门……”叱小瑜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然后突然冷笑一声：“我幼时就是在衙门里长大的，后来我在衙门做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么多年以来我受过很多苦和痛，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为了报仇，我忍着苦痛学习武功，忍着孤独学习侦查破案。还要随时想方设法控制我的‘癔病’，防止那两个家伙出来。你们又有谁能真正知道我的苦楚？”

他一边说着，口中的血再次流出来，眼中也掉下两行清泪。样子有些疯狂：“现在终于找到了线索，我一定要抓住那个于飞，为我的家人报仇。”

语毕抬脚又要走，陆酉为和张湛却是紧紧将他拽住。在听过叱小瑜的话之后，二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劝他。但以他这样的状态，二人怎么敢放他就这样离去。

叱小瑜想要再次挣脱，却没有成功。扭头看向陆酉为二人：“你们要是再不放开我，别怪我出手。”

两人依旧紧紧抓住他，不让他走。

于是叱小瑜动手了，挥起拳头就往两人身上打。他虽然对于拳脚方面不是很擅长，但习武多年下来，又怎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每一拳打在两人身上都是一声闷响，疼得陆酉为和张湛二人龇牙咧嘴。

一旁随同前来的差役们见他两人挨打，急忙上去帮忙，有人甚至拔出了刀。

“把刀收起来！”陆酉为朝一群差役大吼道，吓得那些刚拔出刀的差役们又不得不把刀塞回了鞘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不快过来帮忙。”一旁的张湛疼得有些受不住了，也跟着大喊，跟着又补充道：“都不要还手……”

于是陆酉为和张湛两人就这样带着一群差役，一起龇牙咧嘴地挨打。最终废了好大劲，才忍着拳打脚踢，一起将叱小瑜给摁住并举了起来。

陆酉为擦了擦额头的汗：“你要是这样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发了病，到时候我们怎么向李大人交代？”

张湛也得空扭了扭疼痛的身子，叹气道：“叱兄，你这么多年的苦与痛，兄弟们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们现在干的就是替人申冤、惩奸除恶的事。还请叱兄稍安勿躁，大仇必定得报……”

随后一群人就这样双手托举着叱小瑜这个大活人，慢慢往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