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还好么？”

从心底来说，左郁根本不愿意在萨德这样的人面前谈起芬尼，——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性格。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萨德又从一开始便放底了姿态以及毫不掩饰的心理挣扎，才让他暂时性压制了内心的一些感觉。

她好么，这句话，却是出自左郁心底了。

“应该很好吧。”

萨德笑笑，给予了看似肯定的回答。而在得到答案之后，左郁就没有再继续发问，场面也有了一些沉寂。

不得不说，单单“芬尼”两个字，便让左郁几乎全部忘记了为什么会从萨德口里说出，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说出的事实，这和他现在面对其他事情那种缜密的思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说，在琳面前坦然承认自己曾经喜欢芬尼，现在也不能完全忘记的那一刻，他已经基本能够将这个有些纠结的问题稍稍放开。不管对于感情的思维成熟与否，一些需要直面面对的事情，是不容逃避的。

然而，在乍一听到芬尼的消息，就算是出自萨德口中，他的心中依旧难免地出现波动不小的涟漪。

沉默几息之后，左郁再次歉然地朝着萨德笑笑，看着那一双突然间感觉有些真诚的眼睛道：“抱歉，还没听你说正事呢。”

萨德苦笑，他从左郁的眸子里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自己想要的征兆。面前的这个男人，就算在情绪激荡的时候，也很难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所在。很多时候，就在你认为已经将他理解得透彻的时候，煞一转头，却发现他依旧处于绝对的迷雾之中。

“我想知道，见到圣女大人的时候，你会如何面对。”

“圣女大人？”

左郁一愣，在下一刻才有些恍然。先前似乎听萨德提到过，芬尼现在已经成为了神殿的“候补圣女”，而在神殿的惯例，当新圣女出世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老一代圣女将回归天堂，成为真正的天使的时刻。所以萨德的这个圣女大人，就明显不属于口头上的恭维。

只是，那重要么？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着自己选择的路，应该有着一直走下去的权力。芬尼既然能够与神殿之间关系调和，那就不在属于左郁可关心的范围。而在这样的时候，左郁倒是奇怪萨德为何有此一问。

“我怎么面对，重要么？”左郁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接问出口：“或者你以为，我的决定，关系着咱们的队伍？”

萨德摇头。

“她的身份，现在是神殿的候补圣女。”萨德低声道：“或许你并不了解，圣女这个身份在神殿代表着什么。但是据我所知，她的家庭，和神殿有着……”

“你调查她？”左郁没有抬头，沉声问道。

毫无疑问，在一开始就不存任何好感的情形下，左郁对于萨德的每一句话都会自然掺杂进自己的一份感情。而现在，虽然依旧压制着自己，但无疑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心底的愤怒。

“那用不着。”

萨德丝毫不在意地笑笑：“她的资料，早在几年前便传遍了神殿的各个分殿。毫不夸张的说，她是神殿近百年来，第一个能以一个天使侯选人的身份，能够惊动整个神殿上下的存在。”

“天使侯选人？”

左郁蓦然抬头，双眼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强烈的神光，直直盯着萨德。

萨德只能抱以苦笑：“那是以前。”

左郁没有理由不愤怒，也没有理由再压制自己的感情。天使是个什么概念，暗黑世界的所有人包括普通人都是万分清楚。纵然有着超然的地位以及不容任何人忽视的神属实力，但其“形成”的方式一直是万千年来为人所诟病的存在。

天使，是需要所谓的“转生”的。

何为转生？

虽然只是隐约听说，但结合着在地球上的一些见闻，左郁也能够预见那经历“转生池”形成蜕变的所谓神赐重生，根本就是一个将人活生生转化为机器一般存在的残忍过程。拿地球上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毫无人权，甚至比一些邪教所为还要丑恶的现象。

众所周知，天使是美丽无比的，但是又是不分性别的。这就是说，任何被选中的将要转生于天使的人类，都将在直接泯灭自己所有记忆的同时，还将成为人们口中的“不男不女”的一个形象。就算是转生成功成为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天使，但其拥有的神属力量，也显然不能够掩盖其本身的巨大付出。

“天使，真的是那种……有如杀戮机器一般的存在么？”

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左郁淡然问出一句。同时，一个面相儒雅，着一身洁白布衣的年轻男子的面容，逐渐浮现于脑海。

必杀！

尽管是在向萨德提问，但左郁已经在心里将那一个并不知道名字，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带走芬尼的所谓亲戚大人，列进了自己从未准备过的必杀名单。而在这激动的一刻，就算那位所谓的大人真是芬尼的亲戚，左郁也下定决心，一有机会，将采取任何手段誓要将之置于死地。

这是一种相比神殿还要强烈万分的恨意。

“机器？”

出乎左郁预料的是，萨德在听到这个字眼后，竟然发出一声类似惨笑的苦楚笑容。其实若是左郁心情足够平静，他还能发现，此刻的萨德，眼中隐含的怒火甚至比他还要强烈。

“在低级的天使里，应该是属于机器一类的存在吧！”片刻之后，萨德才接着回答。声音已经平静的同时，也将刚刚瞬间展现的情感暂时压制。

左郁点头，他也听说过，高阶天使，已经是具备独立思维，甚至可以直接同神对话的存在。

“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她在先前问起你的原因。”

左郁再度点头，静待着萨德的下文。到得现在，他已经能够渐渐平息心情，芬尼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成为事实，剩下的考虑，则是见面以后，彼此帮扶的问题了。

“她恨你么？”萨德继续问，却让左郁又是一怔。

恨？

这个字眼，应该就比较陌生了。记忆之中，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左郁都不能将芬尼和恨这个字眼联系起来。不管是他对芬尼，还是芬尼对他。

看着左郁沉默，萨德叹一口气：“但愿，是我的错觉吧！她在问起你的时候，声音很是平淡。”

左郁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着萨德。老实说，今天的萨德很不正常，就算抛开彼此身份的问题，在关于芬尼的这件事情上，他也表现出太多和他以往表现大相庭径的地方。而表面看来是出于同一队伍的善意的提醒，也似乎隐含着某种目的。

“我和你，是同一类人。”萨德继续笑，却是那么的牵强。心机方面差一大截的左郁，在此刻也能看出萨德笑容背后的一些东西。

一些叫做无奈的东西。

叹一口气，左郁决定结束这次有些不知所谓，还有些沉闷尴尬的谈话。在听到芬尼的消息后，他就无法掩饰地表现出心情不能平静。而在萨德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之下，仅存的耐心也消耗一空。从心底深处，他就讨厌这种猜谜似的遮遮掩掩的对话。尽管，在某重程度上来说，那才是人们向往的具有“极高智慧”的象征。

那太累。

“我也希望。”

最后一句，左郁已经是极大程度上表现出自己的耐性。而在出口之后，他径直走向琳。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关心自己的行为是否礼貌，琳那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算，不是安慰。

※※※※※※※※※※

“是她吧？”

左郁走近，却直接迎来了琳淡淡的询问。虽是询问，语气却有着一种不容否认的坚强。

左郁苦笑着转头，看着萨德的背影慢慢挪向队伍，这一刻，竟然感觉那背影有着一些落墨。

“都说女人的感觉是最敏感的。”左郁回答：“你能感觉到，这家伙今天到底是什么目的么？”

“讨好你。”

“讨好？”左郁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庞，苦笑着问：“用得着么？”

抛开萨德作为神殿里为数不多的受到极大重视，且自身实力明显突出的事实不言。单单是他表现出来的左郁极其欣赏的沉稳（当然现在的不算）以及大气，就完全属于左郁眼里地位高过自己很多的存在。而作为已经几乎撕开的敌对的面纱，萨德完全没有必要降低身份同自己示好。

（很多朋友想必会问，左郁不是在切磋中轻松战胜了萨德么？这里有必要做个解释：先不提有没有保存实力，单说切磋的性质便一点也不能当真。比如兽人战士贾斯蒂奇，如果从实战的角度，在双方骤然遭遇之下，谁笑到最后还真不能保证。）

“你太苯了。”琳继续码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却在出口的同时不由嫣然一笑。这一笑，直接让左郁呆滞。

“他不是神殿的人。”既然已经笑出声，琳也没有继续假装生气或是怒其不争的模样：“从第二次见到他之后，我就知道，他不是神殿的人。或者说，加入神殿，他一定有着某种隐藏的目的。”

惊愕的同时，左郁却也没有继续问到底是什么目的了。如果真如琳所说，萨德的那一句“我们是同一类人”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是左郁真的不能想象，或者说一点也不能看出，萨德是神殿之中，有着异心的“卧底”。

“你为什么那么仇视神殿？”

琳继续问，似乎有循循善诱，逐步开导的意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