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屈服。

若鬼煞像龙泽那般光明正大地在正面将他击倒，他便不会冒死不退，但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就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他偏不退。

“小……源……”燕霆艰难喘息，咬牙欲碎，他似乎是拼尽了全力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能否……保我不死？”

虽然他不知道这煞魂破会不会杀了他，但亲身体验过这种痛苦，燕霆也不敢去赌这一半的几率，但他之所以敢这么不畏死亡，还是因为体内有源心炎。否则，他不可能会为了一个鬼煞拼上自己的全部，他还不配。

“我可暂时保你不死，但我无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为你驱除煞气。”源心炎的声音在他魂海中响起，而后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从稍显稚嫩逐渐深沉起来：“这一战的胜负，对你而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有了源心炎的保证，燕霆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起来，这一刻，煞气对他造成的极致痛苦仿佛都减弱了数分。

“你……不是可以……感应到我的内心吗……重不重要……你应该知道吧！”燕霆面部扭曲，双手撑在地上，身躯不停地瑟缩颤抖，万箭穿心，千刀万剐……这些痛苦放在他身上，都不足以体现十之一二。

源心炎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一抹非常微弱的绿芒在燕霆的心口闪了一下，只是一瞬间后便归于平静。

“两百息，这是我现在能够保住你的极限，而且五也无法为你减轻任何的痛苦，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不管你能否站起来，能否打败他，两百息时间一到，我就会提醒你，到时候你就立刻认输，那样，你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否则，即使是我全盛时期，也不可能救得了你。”源心炎说得非常慎重和认真，这是它为数不多和燕霆如此说话的时刻。

燕霆清楚地知道源心炎不会在此刻跟他开玩笑，艰涩地苦笑一声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源心炎如同褪去了全部的幼稚，换上了一副无比成熟的面孔，冷冷地道：“燕霆，拿出你在死亡天泽和在祈都大漠时候不要命的血性，给我狠狠地揍这个家伙吧。”

燕霆双眸充血，目视前方，以他的如今的状态，要站起来尚且艰难无比，更别说冲出一千多丈去击败鬼煞了。

如今……唯有那一招，可让他突破极限，短暂地压制煞气。

“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子好好看着，老子是怎么揍死你的！”燕霆猛然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吼，一股黑芒瞬间笼罩他的全身，诡异的黑光瞬间炸开，吞噬了这世间所有的光芒。

察觉到燕霆的变化，秦妃泠的小脸骤然变色，娇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恐惧的惊喊：“不要！”

燕霆充血的眸子完全化为了漆黑之色，气息层层攀升，直接超越了极限。而在灵魂处爆发，蔓延至五脏六腑的煞气，也在这一刻被体内突如其来的魔气压制下去。

引魔咒的强大，燕霆已经见识过了，若他强开引魔咒，别说单挑，怕是前十里其余九个一起上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强开引魔咒的代价实在是太过巨大。在桃林之外时那是绝境下的无可奈何，虽然斩杀所有敌人，可他也因此没了半条命，若不是源心炎死死吊着他的气，他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可在那之后，源心炎的本源神力大损，又因为和龙泽一战后全力救助，治愈神力极大衰弱。虽然昨天他拿出了雷火古桐木为源心炎恢复了一天，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如今他强开引魔，已经是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但这样一来，无疑会让源心炎的本源神力再次受到重创，毕竟，源心炎此刻还在释放神力护住他的心脉，免得他因为煞气侵体而暴毙。加上引魔咒带来的后果，燕霆无法相信，源心炎会伤到何种程度。

但他没有办法！

只有速战速决！

引魔咒释放，燕霆的气息已经强大到了一个恐怖绝伦的层次，煞气带来的痛苦被狠狠压下，他一掌拍地，整个人腾空而起，骤冲千丈之外的鬼煞。

“什么？”枯血一脸呆滞，燕霆被煞魂破轰中，竟然还能够站起身来。

鬼煞被燕霆一招破杀咒轰飞千丈，已然重伤，可他在燕霆被折磨之际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坐下来开始恢复伤势，或许他觉得亲眼看着燕霆被煞气折磨致死，要比将他轰下论道台要爽得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自负，导致了他的战败，而且是惨败！

当看见燕霆瞬冲而来，鬼煞已来不及惊骇因为是怎么站起来的，他迅速催动全身煞气猛然轰出，煞气在前方连续构筑起七道煞气盾，欲以此将燕霆拦下。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燕霆此刻的力量，和要将他击败的决心。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道煞气盾在燕霆那蕴含恐怖魔威的拳头下接连粉碎，完全没有挡下燕霆，甚至是连稍稍阻碍他的步伐都做不到。

轰！

燕霆一拳轰在了鬼煞的鼻梁上，鬼煞仰头喷血，鼻孔里两条血线飙出，鼻骨被燕霆一拳砸断，整个人朝着后方横飞而去。

这一幕让无数人为之惊诧不已，下巴掉一地，刚刚还趴在地上半死不活，被煞气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燕霆，竟然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鬼煞的全力防御都被他一拳破开。

“怎么可能？”枯血瞳孔颤栗，活了几十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鬼煞虽然不在巅峰状态，但七重煞气盾，即使是风瀚尧那种力量霸道的人想要轰溃，也不可能一拳做到，燕霆这半残之躯，是如何做到的？

“这股气息，难道是……”莫玄觞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桃林之外，燕霆发狂攻击他的时候，身上弥漫的黑色气息，它和燕霆平时使用的那股黑气一般，但气息的深厚程度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那个时候，燕霆的力量仿佛暴涨了许多，而现在，同样如此。

“妃泠，他……”莫玄觞猛然看向秦妃泠。

却见秦妃泠双眼泛泪，无声点头。

“该死！”莫玄觞狠狠一捶扶手，直接将扶手砸得粉碎。

一众逐鹿弟子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燕霆的力量突然暴涨，一拳将鬼煞击溃，这意味着，这一战燕霆很有可能会赢。

在鬼煞飞出的那一刻，燕霆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将他拖拽回来。他身后便是边缘，一拳将他轰下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被燕霆一拳砸中鼻梁，鬼煞整个脑袋都处在嗡鸣状态，好似有无数只蚊子在他耳边轻吟。

燕霆一只手将他提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直接将鬼煞丢出论道台之时，燕霆却骤然折身，另一拳狠狠地轰在了鬼煞的腹部。

“噗！”

这蕴含魔威的一拳力道极大，鬼煞只感觉体内翻江倒海，浑身像是要散架一般，一口血箭逆空喷出，直飙数丈，横飞数百丈。

对战局的突然扭转，不仅是观战席上的人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楚郢等强者也还处在懵然状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燕霆他怎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刚刚不是还……”楚郢皱眉呢喃道。

“不知。”白天凡摇头道，他看向萧城凡，问道：“萧长老，燕霆可是修炼了某种秘法，能够将实力瞬间提升？”

萧城凡没有说话，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提升实力的秘法，能够将身上的痛苦也一并压制的，至少以他的见识来说，还从未听闻过。

“燕霆……”萧城凡无神低语。

燕霆忽然一只脚跪下，嘴唇又以一个夸张的幅度张开，脸色狰狞起来。

引魔咒压制煞气的时间极短，才不过十息时间，被压制的煞气又开始发作了。

他强行压下剧痛，一步追上已经倒地的鬼煞，目光阴沉到可怕，这一刻，他是真正起了杀心。

帝国论道之中，他从未起过杀心。

无论是想要占有他妹妹的苍鹏，还是伤害了步云崖的龙泽，他都是狠狠地揍了一顿，出了口气罢了，哪怕是对他使用噬灵之阵，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巫灵镜，他也只是把他打成残废而已。

但唯独对鬼煞，他起了强烈的杀心，此人阴毒险恶，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对手都可以痛下杀手，留他在这世上只会是祸害，不如……

在燕霆引魔状态下被连轰两拳，换成任何一个中期元罗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哪怕是一个全盛时期的七级元罗，怕是都不得善终，但鬼煞竟然还保留着意识没有昏死过去，但也没有了再继续挣扎的力气，和一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燕霆提起还没断气的鬼煞，在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诛杀鬼煞的片段，但杀意一浮现，魔念便排山倒海般将他的思绪淹没，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

“呃啊——”燕霆仿佛失控一般，暴吼一声，一个倒摔将鬼煞狠狠地砸在论道台上。

鬼煞的身躯重砸在地，然后弹起数丈之高，又落在地上。倒地后的鬼煞身体抽搐，口吐血沫，眼白快要占据整个眼眶。

“给我……滚！”

燕霆眼睛一瞬放大，一脚踢在了鬼煞的胸口上，这一脚踢断了鬼煞的七根胸骨，连带着内脏一并震裂。鬼煞如一个陀螺一样擦地旋转着摩擦出去，直接擦着地面滑出了论道台。

“鬼煞！”枯血猝然起身，连忙飞下观战席。

燕霆目光呆滞，站在论道台上，击败鬼煞之前，他的意识还尚且明朗，可在鬼煞掉出论道台之后，他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起来，那股支撑着他战斗的意念也淡薄下去。

他嘴角勾起一抹肉眼难见的弧度，像是在庆祝自己得胜。

他面向萧城凡，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来，似乎是想要告诉萧城凡，他赢了。

但楚郢的宣布还未出口，燕霆却已经撑不下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