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三人畅谈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燕霆在学院创立燕盟的事情，让燕离狠狠地震动了下，他高兴地搂着自己的儿子，嘴里不停地念叨“出息了”。

的确出息，要是知道他上次和一百个人打架差点死掉那一件事，估计燕离早就上去捶他了。萧城凡帮燕霆隐瞒了这件事情，也隐瞒了可能不久后就要和琥珀开战的事情，燕离已经为了燕家操心了这么多，就不要让他再为燕霆费心了。

萧城凡讲述展天鹏鸟离开和燕霆这半年来在学院的经历，听得燕离一阵叹息、一阵兴奋。身为父亲，最大的快乐莫过于亲眼看见自己的子女成长起来，可是从燕霆十三岁那年起，他也只是见了燕霆一面而已，如今从萧城凡口里听到了燕霆的事迹，他怎么能不高兴？

当然，萧城凡都是捡了好的说，至少，不让燕霆在燕离心里的形象崩塌掉。

“你这次打算住多久再走？”萧城凡问道。

燕离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个什么理由，他呃了几声，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得了，明天我让飞寻鸟送你回去。”萧城凡的声音冷淡了几分。

“义父啊，我……”燕离还想解释，却被萧城凡无情地打断。

“你连陪儿子的时间都没了是吧？”萧城凡质问道。

“不是，我……”燕离百口莫辩，正当他要说话时，一直沉默的燕霆开口了，并且一开口，就直接戳穿了燕离的伪装。

“爹啊，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燕离一脸震惊地看着燕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是他强行隐下，换上了一抹笑容：“说的什么胡话，家里能有什么事？”

萧城凡此刻也皱起眉头，燕霆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他要是猜测只会是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可燕霆的表情却非常严肃。

燕霆回过眼神，放下手里早就没有酒的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从哪里知晓的帝国学院的天才一个个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元罗，又从哪里知道的帝国论道，还有，你从来不会拿我跟别人比较，为什么会说我会把他们全部比下去？”

一连三问，让燕离的脑子一时间都不能转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对话，燕霆可以从里面抓出这么多疑点来，难道他今天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这十几年没出过赤羽城，生意运输是大长老他们做的，购买药材也是他们做的，就连皇城那边有些什么宗门家族你都不感兴趣，为什么，会突然谈论起帝国学院的人来？”燕霆的语气逐渐疑惑，他不理解为什么燕离今天会说到帝国学院的人，他对无关之人向来不感兴趣，赤羽城跟帝国学院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唯一的可能，就是帝国学院有人来赤羽城了。

燕离懵了，他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忽然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但还是问道：“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有，正是你今天说的话违背了平常的习惯，所以我才会怀疑，你对那些年轻的天才从来都不抱有一丝兴趣，今天却一反常态，是不是帝国学院对燕家施压了，是蒙苑干的是不是？”燕霆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萧城凡一手按在燕霆肩膀上，平息着他的怒气。

萧城凡平淡道：“说吧，你不能连燕霆都隐瞒吧。”

燕离苦笑着道：“你还是这么喜欢猜，每一次还都是猜的这么准，都说知子莫若父，我看你是知父莫若子。”

他拿起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一口浊气从他的胸腔里喷涌而出。

“其实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不过我不想也不行了。”燕离眨了眨眼睛，眼神上瞟，燕霆可以看见，他的眼眶里有两滴浑浊的泪水。

“再过三天就是赤羽城一年一度的大比了，这种比赛我们燕家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我也不准你们参加，可是这一次城主府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竟然从帝国学院那边找来了一些人，他们一个个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人，修为却高的惊人，天元境中期，天元境后期甚至元罗境的都有，他们挑衅燕族，说我们都是些废物，有些孩子们气不过出去和他们理论，结果被打成了重伤。”说到这里，燕离舔了一下嘴唇，声音也嘶哑起来，他双目无神，暗淡无光，但是燕霆知道，这一件事情绝对不至于让燕离如此伤神。

“早在三个月前，燕家的财富就超过了城主府，但是蒙苑请来了几个炼丹师，炼出的丹药质量没我们的好，可他竟然以城主的身份压迫众家族，强买强卖，有人不从，便直接打压，好些跟燕族关系还不错的家族都被他打压得内部崩溃，连家族内部都分为了两个派系，一派支持蒙苑，一派摇摆不定。”

燕离说的不是支持燕家，而是摇摆不定，说明那些家族已经没有胆子再和燕族合作了，至少在燕族彻底扳倒城主府前，他们不敢。

“我看燕族整体实力还不如城主府，所以没有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结果蒙苑越来越嚣张，直接强占燕族的市场份额，把我们的店铺挤出市场，坏就坏在一直帮我们的炼丹师有事离开了，我们没了丹药来源，市场又被挤掉，于是燕族的情况越来越差。”

燕离一拳捶在桌子上，他想到过蒙苑面临绝境会用极端的方式挣扎，可是这种极端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炼丹师的离去更让燕族雪上加霜。

“啊！”燕霆一脚把椅子踢得粉碎，发泄着心中按压不住的滔天怒火，他双手按着脑袋，浑身颤抖。

“但是好在还有些家族愿意帮助我们，并且我们也找到了几个元罗境高手，他们愿意帮我们一起对付城主府，好歹是把实力上的劣势扳了回来。”燕离说着，极力使心情平复下来，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会多一分慰藉，至少还有人没有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可是，接下来的话，让萧城凡都有些恼怒了。

“但是在一个月前，一支五百人的铁骑入驻赤羽城，风玄帝国实行高度集权，除了皇城和边境之外的任何城池，只能有五百禁军，护卫另算，就连军队的调动也需要军符，可那支五百人的铁骑，分明是边境军队，蒙苑手底下有一个叫尹炎的禁军统领，他当过边境军人，这支军队很可能就是他弄来的。”

“这支军队把燕族团团围住，说什么因为最近山匪横行，让我们尽量不要外出，我们连出行都成了问题，那四大家族隔岸观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没有帮蒙苑那老贼，也是一件好事。”燕离惨然地笑出了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连四大家族也铁了心地站到蒙苑那边，燕族垮台就在一夜之间。

燕霆咬着牙，燕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我原本打算和蒙苑一战，可那支军队我们实在是无力解决，或许再过不久，燕族就要撑不下去了。”燕离摇头苦笑道。

沉默的萧城凡此刻忽然吐出一句愤怒的声音：“这个混账！”

可是他的愤怒并不能为燕族带来一丝曙光，若是他介入其中，逐鹿几千年的名声就要保不住了。

顿时，天心楼陷入了沉寂，近乎绝望的燕离抬头望向天花板，这一次，真的是燕族的危机了。想当年他白手起家，十几年如一日，终于是将燕家壮大，可是现如今，他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了。

“半个月前，又有一些从皇城帝国学院来的所谓的天才，说什么来观战赤羽城大比，知道了燕族没人出战后，便开始嘲讽，燕渠气不过带人跟他们理论，结果十四个燕族子弟全部重伤而归，我们便只能占着仅有的一些产业勉强度日

，再过不久，这些产业估计也要被蒙苑所挤掉了。”

燕离端起酒杯，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手掌缓缓收拢，那金属做成的酒杯，被他捏成了一团废铁。

燕霆重新坐下，用掌根擦了擦鼻子，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啜泣的声音，可他没有再发脾气，因为这样，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在的赤羽城，人人都可以嗅到一股浓浓的战争气息，燕族和城主府，已经到了两虎不相容的地步了，只有其中一方的覆灭，才能结尾。”阴沉的声音从燕离嘴里缓缓吐出，他的脸色变得狰狞可怖起来，让原来就沉寂的空间瞬间陷入了更加瘆人的寂静之中。

短暂的沉寂过后，天心楼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那五百人是什么修为？”

燕离双瞳俱颤，一脸呆滞地看着燕霆，后者手指弹着桌面，脸上是平静到如同无波湖水般的表情。

“你问这个干嘛？”燕离神色凝重。

燕霆笑了笑，道：“哎呀，爹，你说就行了，那一支铁骑大概是个什么修为？”

“应该是后期地元境到初期天元境不等，他们其中还有着三十多个后期天元，这么一股力量，足以横扫燕族元罗之下的高手了。”

“哼哼，就这样啊！”燕霆轻蔑地嗤笑一声：“爹，我突然想参加赤羽城大比了，我们明天回去吧。”

燕离的神色更加沉重，他眉头紧皱，道：“阿霆，你该不会想……”

“蒙苑那老狗欺压了我燕族这么多年，一场大战迟早要爆发，为何我们一定要被动接受，而不能主动发起呢，现在我们最主要的障碍就是那支铁骑，如果他突然没了，那燕族是不是可以直接覆灭城主府！”燕霆的声音低沉喑哑，如同深渊之中幽幽传出的恶魔之音，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将恐怖的气氛渲染到极致。

“可以，但是你想一个人面对那支铁骑，我不会答应。”燕离猜出了燕霆心中所想，果断拒绝道。

“那一支铁骑虽然修为在地元境到天元境初期不等，可边境部队极其擅长厮杀，战斗经验丰富，比起武级佣兵团也只是略逊一筹，武级佣兵团已经答应帮助燕族从中斡旋，甚至必要时可以对抗城主府，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事情了。”

“爹，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萧爷爷可是知道我的厉害的，区区五百人，我可以搞定的。”燕霆脸上露出瘆人的笑容。

萧城凡叹息一声：“家族战争，我没有办法帮忙，但是学院弟子可以，阿霆的战力对付那五百铁骑应该不是问题，我让玄觞去帮你一把。”

“不用。”燕霆道：“燕族和城主府的恩怨，就在这一次，让它彻底终结，家里的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学院出手了，萧爷爷，谢谢你！”

“傻孩子，你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了，明天你们就回去吧。”萧城凡幽幽叹息道：“燕离，如果真的拼不过，记得跑，保存实力，日后东山再起，在我的眼里，你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阿霆，你要小心，毕竟这一次就没人护着你了，五百人的军队，不是闹着玩的。”

萧城凡的声音很温和，他抱着二人，二人也紧紧地和他拥抱在一起。

“你们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没有逐鹿学院三长老这一层身份，我也想只当你的父亲，你的爷爷，可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决定的，阿离，阿霆，你们要保重！”萧城凡面色平和，心中缓缓道，他的身份，限制了他太多的行动，给了他太多的束缚和枷锁。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祈祷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在这一战里，能大获全胜。

（第二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