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谷医圣又忙活起来，当萧城凡背着后背被打烂的燕霆来到圣医房时，他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种皮外伤比起之前燕霆受的伤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但是给人的视觉冲击无疑是最强的。

他虽然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但是一个一百三十二岁的老人家拿起针线把那些绽开的肉全部缝合起来，这也是一件费眼睛的苦差事。不仅如此，他还要用小刀把那些烂肉一片片割下来，防止燕霆伤口感染。

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晚，白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这天威棒打下来，寻常的天元境身躯早死透了，但燕霆竟然还能活下来，不过也没了半条命。

他在想，为什么萧城凡这么狠，对自己的孙子都能下得去手，他可是看这少年顺眼得很，萧城凡要是不要，他可就要认孙子了。

打开门，屋檐下的楼梯上坐着一个老人，老人略微驼背，胳膊压在大腿上，听到了开门声，他回身看去。

“怎么样了？”萧城凡连忙问道。

白谷看着萧城凡这一副憔悴的模样，顿时无奈道：“你说你这是造什么孽啊，明明打八十棍就够了，你还要多加那二十棍，这下好了，我看他这皮外伤至少要一个月才能痊愈，这还是在丹药和药材的辅助下，伤上加伤，何必呢？”

萧城凡沉重地呼吸一声，声音嘶哑到让白谷都为之一震：“我怕他，最后落得和轻颜一样的下场！”

白谷脸色随之剧变，萧城凡口中的“轻颜”，他自然知道是谁，那是一个天才，一个震古烁今的绝世天才。

“这段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麻烦你照看一下燕霆了，他的处罚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之内不得入任何修炼场所，等他好了，让他在家里休息几天。”萧城凡道。

“好了好了，你去吧，这孩子我看着也挺不错的，重情重义，你就是管轻颜管的太多了，少操一些心，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的七十大寿了，你也别太累着了。”白谷拍了拍萧城凡的衣服，两个老人共同见证了逐鹿学院这数十年的发展，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从年轻时候的相互扯皮到现在的担心问候，变化了许多啊。

看着萧城凡离去的背影，白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难受起来，这个按照年纪只能算自己后辈的老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和他结为忘年交，他是朋友，也是长辈。萧城凡的整十岁的生日，婚礼他都是亲身经历者，但是只有一件事情，是他这辈子都绝对不愿意再看到的。

也是那一件事情，让天赋绝佳的中年萧城凡，几乎沦为一个废人，一身修为荒废二十年。

萧城凡这半生经历的事情不算多，但是很难渡过。

……

燕霆被一百天威棒打成重伤，估计又要休养一个月，步云崖本来打算照顾他，但是被他用一百块元石打发走了，说什么一个月后如果没有突破八级地元就不要来见他，所以步云崖来和他告个别。

今天步云崖提了一个比脑袋还大的墨绿色的球状物体来到圣医房，燕霆看着步云崖站在桌子边上，拿着一把小刀，无比利索地一刀劈开这个球体，里面露出了鲜红色的瓤，瓤中间是墨色的籽。

步云崖露出开心的笑容，道：“这次总算没骗我，前几个一打开就是黄色的，还跟我说什么变异品种，我一吃满是尿骚 味，明明就是没熟。”

燕霆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步云崖这句话差点让他笑喷，切了一片递到燕霆手中，两个人大快朵颐开始吃起西瓜。

燕霆后背贴了一种白谷自制的生血药，据说可以加快血肉的恢复速度。这种药成本低，比那种生长血肉的四级丹药溶血丹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就是有一个缺点。

没人敢试！

说是能够重生血肉，但从来都没有实践过，都待在这内院里，长老导师谁没事割块肉来玩，弟子都忙着修炼，平日里见一面都难，又怎么会轻易受伤呢，又没人会像燕霆这么衰。

但是因为溶血丹属于四级丹药的上品，炼制难度比起茯苓丹也不遑多让，而且因为平时很少用，所以温婧容也没有炼制，等到需要时才发现少了一味药材，再去找已经来不及了，而燕霆又不想这样在床上趴一个月，所以他就铤而走险，决定搏一搏。

效果……

暂时还没有显露出来！

燕霆想着，白谷作为逐鹿学院的医圣，医术应该是非常高明才对，但是燕霆对医学的涉猎到底还是不够深，否则的话，他应该知道，评价一个人的医术是看他救的人，医的病多不多，成不成功，只有把所学医术用在实践上，并且成功了，那才叫医术高明。

白谷的医术确实高明，但他也是在实践中不断地累积经验，燕霆，就是他实践的一个对象。而什么需要实践呢，那就是认识。

生血药，是白谷炼制的，理论上可以重生血肉，只有把它用于实践，才能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用。而燕霆他不知道的是，医术高明，不代表这个人炼药很厉害，其实炼药和医术没有必然的联系。

白谷主要职业是医师，炼药只是兴趣爱好，他可以根

据病人的病状和程度来配药材的种类和剂量，这是以病情为基础的，前人有记载，现在有经验。而炼药，凭的是对药材的理解，和自己的感觉，这是创新，这个的根据，不可靠。通常需要大量的实践得出结论，而白谷的生血药，燕霆是第一个实践对象。

“你们两个倒是吃的蛮开心的。”白谷走进房间，爽朗地笑着，步云崖连忙也给他切了一片。

白谷笑颜依旧，看着步云崖拿的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沉声道：“这刀，你从哪里弄来的？”

步云崖边吃，边指着对面的房间，道：“喏，从那个房间里拿的，放心，我怕不干净，所以洗过了。”

白谷尬笑一声，放下西瓜。

那里面的刀确实不干净，都是给病人手术后的刀，这一把他清楚地记得，昨天用来割燕霆的烂肉。这些刀今天都是准备拿去消毒的，他不晓得步云崖怎么洗的，反正他是打死也不会吃这瓜。

“感觉好些了吗？”白谷亲切地问道。

“没！”燕霆一个字，狠狠打击了白谷对自己制药能力的信心。

虽然他自己也没信心能够成。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白谷笑问道。

“白谷前辈，你试试先被人打得半死，好不容易好了又去挨棍子的感受，心情能好才怪。”燕霆抱怨道。

“三长老打你，有他的原因，这个原因，很残酷，是他一生都无法逃脱的噩梦。”白谷的声音渐渐沉重，燕霆双眼一紧，看着白谷。

步云崖也是张大了眼睛，三长老有一段不想回忆的过去吗？

“这件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你知道后，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白谷深沉地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萧爷爷再担心。”燕霆郑重道。

“不是，我是想说，你别告诉他说是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燕霆：“……”

步云崖：“……”

白谷可能也看到了两个人的白眼，一时间竟然像个少年一样抓抓后脑勺，憨憨一笑，然后正色起来，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说，十八岁突破天元境算是一个天才吗？”

燕霆道：“十八岁突破天元，只能勉强算是踏入天才的行列。”

白谷点点头，道：“没错，十八岁的天元，在一些小国家和一些落后的地区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一旦离开了那里，他们就只能算是一般了，那么，十八岁的元罗境呢？”

“十八岁的元罗是真正的天才，这种人不出意外的话，刻苦修炼，是有机会突破元宗的，如果再加上一些机遇，元宗境应该也不会是他们的终点。”燕霆继续道。

“嗯，三长老当年就是十八岁突破元罗境，成为内院的佼佼者，十年之后修为达到了六级元道，成为那个时代逐鹿学院的领衔人物之一。”白谷道。

燕霆和步云崖心头一震，没想到萧城凡当年是逐鹿学院的最强天才之一，他在当年，就算不是如今的赵修宁，也能算是柳岳天之流。这些可都是即将毕业，修为都在五级元道之上的高手了。

“那么你们觉得，十八岁的元道，怎么样呢？”白谷故作深意地道。

燕霆皱了皱眉头：“十八岁的元道，百万里挑一都难，这种天才，可遇不可求，一般不是拥有极其强悍的远古血脉力量，就是元魂无比强大，不是上古元魂，也应该是莫玄觞那种四级异变元魂之类的，但是莫玄觞也快十八岁了，还是九级天元。”

“不过他是因为没有刻意地提升修为，稳扎稳打，故而他的战斗力在同级之中属于上上层，比那些绣花枕头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他从八岁开始就可以在内院修炼的话，十年之内到达元道也不是没可能。”

白谷笑着点头，燕霆的话很中肯，莫玄觞的天赋的确是百万里都挑不出一个来的，其战斗力更是属于顶尖层次的。

“你年纪不大，看人挺准，那么你觉得，十八岁的元宗如何呢？”

白谷之言，震天动地，在任何一个人听来，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疯子，一个上了年岁神志不清的老疯子。

燕霆眉头紧锁，随即十分肯定地道：“这不可能，我见识虽然浅薄，但是十八岁的元宗，纵观元气大陆历史，自修炼体系开创之日起，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在十八岁之前突破到元宗，就算他用这世界上最好的资源，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绝对不可能。”

步云崖同样点头，他曾经在古籍上看过，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元宗，也是十九岁，而且那个人，是一个超级大族的绝世天才，曾经镇压一个时代，无人能出其右，他用着世界上最好的资源，有最厉害的名师指导，他自己也是拼了命的修炼，最终得以在十九岁七个月之时突破元宗。那一日，打破了历史上最年轻元宗的记录，而在这之前，最年轻的一个，是二十岁八个月。

要在十八岁突破元宗，其难度，不下于冲破天际。

白谷笑了笑，道：“若是放在二十六年之前，我也不信，可是二十六年前的

那一天，我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在十八岁之前突破元宗，他的天赋，堪称前无古人，后，亦无来者。”

“怎么可能？”燕霆和步云崖同时惊呼。

白谷叹了口气，回想起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天的场景，那一天，三十六分院，逐鹿总院无一不为之震骇。那是属于他第二十六分院的无上荣光！

“他是我们逐鹿第二十六分院的骄傲，他的成绩足以载入史册，推翻前人的记录，创下后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四十四年前，他出生在逐鹿学院，出生的时候雷鸣电闪，黑云翻滚，天劫降世，前后共三十六道天雷轰下，全院上至院长，下至长老为其护法，抵抗天劫，那一晚，院长和副院长，十九位长老，全部重伤，两位院长和七位长老更是因此根基受损，后来被逐鹿总院撤下，他们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保他成长。”

“这个孩子说命不好，逐鹿学院所有的长老、导师都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新来的院长和后来的副院长，也就是今天的院长和副院长也都极其看中他，他八岁起开始修炼，修炼元技无师自通，地元境修炼天元功法，天元境修炼元罗功法，元罗境修炼元道功法，无一不成功，星芒殿对他没有限制，那个时候的他，明明没有把所有时间放在修炼上，可是修为却不能用一日千里来概括了，只能说是——暴涨！”

“他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便从天元境突破到了元罗境，成为逐鹿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院弟子，那一年，他十一岁。”

“内院给他的，是更为辽阔的天地，他用了三年的时间，从元罗突破到元道境界，这个速度足以称得上惊艳，但是，他真正用于突破境界的时间，只有一年半不到，剩下的时间，他是在南院淬体，并且成为了逐鹿三十七院历史上第一个，在元道境之前，将南院九层全部通过的人。”

“他一次次打破了极限，一次次碾过了那些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可能做到的难关，给予三十七院所有弟子永不可能翻过的压迫，随后的四年内，他做到了古人无人能做到的事情，十七岁十一月初五，他突破了元宗，成为元气大陆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宗，这个记录，光耀万世。”

“他得到了当时逐鹿学院第一美人的青睐，得到了来自总院院长的邀请，并且声称只要他肯入总院修炼，便收他为亲传弟子，他用了短短九年不到的时间，将星芒殿三成玄级上品以上的功法元技身法全部完美修成，他的天赋，逆天或许都不能来形容了。”

“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青年，元宗境界的修为，有总院长的青睐，身边有着逐鹿第一美人，光环加身，天道庇佑，他的未来，无人能测量，亦无人敢测量。”

“十九岁，他外出而归，身旁多了一位女子，两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惹得他父亲大怒，执意要他们二人分开，要他与逐鹿那位女子在一起，他不同意，以死相逼，最终不了了之，他的父亲，也不再过问此事，后来，他的未婚妻以真心感动了他的父亲，而爱慕他的逐鹿第一美人，从此隐居内院不出，一心跟随她师尊炼丹，至今，二十五年。”

“这位年轻的天才和他的未婚妻约定，在二十五岁的五月初五成亲，他的父亲也决定把自己曾经为孩子打造的一对手镯，在成亲之日亲自为二人戴上。”

“可是，一切都在二十年前，他二十四岁的那一天结束了。”

“那一天，学院组织弟子前往冰原历练，可是错估了三大魔兽的休眠期，三大魔兽提前苏醒，当时带队的是，当时带队的是学院除他之外另一个绝世天才和一众长老，二人被称为“逐鹿双骄”，可他们虽强，亦挡不住当时已经是六级后期修为的三大魔兽，这位天才和他的未婚妻知晓了错估时间，来不及通知内院强者，二人飞速赶往冰原，为保护众人，他死战三大魔兽，可当时，他的修为也才是五级元宗，他的未婚妻，不过才八级元道。”

“面对三大魔兽的疯狂进攻，他的未婚妻护送众人离开，他一人力战三大魔兽，终，战死冰原，尸骨无存，他的未婚妻得知后，悲痛欲绝，重回冰原与他共赴黄泉，逐鹿历史上最耀眼的天才，陨落在了冰原，陨落在将来必将被他踩在脚下的三大魔兽的手下，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他的父亲当时正在广发请帖，邀请所有的朋友明年五月初五参加他的婚礼，那对镯子，就摆放在他的房间的桌子上，一龙，一凤！”

两行清泪从燕霆眼中流出，他呆呆地望着白谷，而步云崖，已经泪目，浑身颤抖。

“你……说的……是……”燕霆声音打颤，一字一句，字字艰难而出。

“他的父亲，就是你的萧爷爷，萧城凡，那对镯子，就是他送给你和那个叫秦妃泠的女孩，名叫龙凤镯，而他的名字，至今学院高层已经无人敢去提起！”

“他叫萧轻颜！”

“是你萧爷爷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