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明焰轻轻的揽过了她,他的身体,那样热,那样温暖,热的好像盛夏的北冥上空七月流火的骄阳。
他一身红衣飘散在水中,染着洁白的冰雪燃烧的那样灿烂,远方的海面,白色的光芒星星点点,宛若蛟龙的尾翼,他们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漂,一直漂,连晗筠都不知过去了多久,远方的海面上一片火红的一片,夕阳西下,淡淡的余辉从远方一点一点蔓延到眼前。
茫茫的海面连落日都是那般的沉静,美的那般不动声色,周边一片,滚滚金色的浪花一朵一朵的逝去,流转的那样苍茫,那样远远的遥望。
不知何时,海面上已然渐渐的出现了碗口大小的冰块,冰块一点点的变大,前方,一座比先前稍稍小一点的冰山出现在眼前,明焰一掌劈在了最尖的角落,被削下的冰块顺着山脊慢慢的滑到了水里,明焰又是一掌顺着水推了过去,冰块整个倒了过来,上面,依稀出现了一块异常宽阔的平面。
明焰先爬了上去,试了试平衡度,才一把将在水中泡了一天的晗筠抱了上来,天色渐晚,偌大的一个海面上依稀只有他们两个人,冰块顺着水流还在不住的向北而去,晗筠稳稳的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他的身体都在渐渐的颤抖。
方才的一幕清晰地展现在了晗筠的眼前,那一颗颗飞出去的人头,一片片血肉模糊的场景,都如一颗颗坠落的陨石,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明焰,明焰你方才使用内力了?你怎么不予我说?”晗筠轻轻的将手搭在了他的额头,那里滚烫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体内却是便身冰凉。
晗筠紧握着他的双手,一股雄厚的内力输了进去,全身飘过一阵氤氲的雾气,身上的衣服已然一点点变干。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晗筠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却仍旧未在他的眼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本王没事,就是,很冷……”
晗筠忽的抱住了他,“明焰,撑住,我们就快到了冰岛,就快找到了冰蚕老人曾经的岛屿,我们就快好了,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嗯,我会的。”
明焰像个孩子一般,轻轻的钻进了她的怀里,“筠儿,本王好冷,我好冷……”
远方,夕阳释放过最后的一缕光芒,最终缓缓的沉入了水底,晗筠就这样用力的抱着他,拼着最后的一点内力不住的为他疏通着血脉,明焰沉沉的靠在了晗筠的身上,深深的睡去。
晗筠用力的搓了搓手,放在冰块的棱角上用力一滑,几滴鲜血擦在了冰角上。
她轻轻的撬开了他的嘴,将她血一点一点的滴进了他的嘴里,鲜血顺着他的嘴巴一点点进入他的喉咙,他的身体,她紧紧的抱着他,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的恢复了血色,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身上,睡的像个孩子。
清晨,她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冰凉,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已然蒙上了一层白霜,环顾了周边的景象,顿时大吃一惊。
此时的她确确实实的呆在了一座巨大的冰岛之上,清晨的阳光异常柔和的反射在棱角分明的冰川之上,整个世界,一片明亮。
不知何时,随着“哗!”的一声,明焰双手一撑,从水中浮了上来,晗筠勉勉强强的将之拉上了冰川,明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许久,才缓缓的张开了口。
“我们或许是到了极北之地,这海下数十米深,都没见到一只生物游过,不过……”
“不过什么?”晗筠轻轻的扶着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不急,慢慢说。”反正,此时的他们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不过,本王在下面发现了一个硕大的冰洞,一只延伸到冰川的内部,里面的洞口,依稀有人们凿过的痕迹。”
晗筠一愣,“你的意思是说?”
“那下面很有可能是间密室。”
或许因为晗筠的血液有着解毒的功能,明焰的状态,竟是好了许多,来不及休息,他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潜入了水下,冰冷刺骨的海水一瞬间包裹了身体,晗筠强迫着自己睁开了眼睛,水下,冰山的轮廓好似北海的龙宫,水下的部分远远大于水上,澄澈透明的冰晶宛若宫殿的琉璃瓦片。
明焰就是扒着这些突出的冰凌,一点一点,找到了密室的洞口,强大的漩涡席卷着水流一瞬间将他们吸了进去,巨大的冲击力强迫着晗筠咕咚咕咚的咽下了几口水,意志渐渐清明,再次睁开了眼睛,他们已经轻飘飘的浮上了水面。
晗筠揉了揉眼睛爬上了冰岩,环顾了一周,不禁微微的赞叹,“哇塞!这还真是一座冰宫!”
沿着冰岩的侧面,依稀有着似楼梯一般的斜坡,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上去,阳光照在冰川的上部慢慢的融化,淡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密室的棚顶已然融化出了许多细小的漏洞,新鲜的空气不住的流入,洞内竟是有些温暖。
明焰举目望去,密室的侧壁很薄,薄薄的夹层中依稀有着细小的东西在慢慢的蠕动,晗筠一掌劈了上去,表面的冰层碎裂,里面依稀密密麻麻,都是失传已久的冰蚕。
晗筠的双手都似乎兴奋地有些颤抖,从怀中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药盒,取出了两只肥肥胖胖的放入了盒中,又小心翼翼揣在了衣间。
明焰却是望了许久,极其小心的将手伸进了冰蚕的洞穴,双指微微一夹,夹出了一张细小的绢丝,上面依稀沾着鲜血,写下了好些的字迹。
明焰与晗筠看完,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原来,当初的冰蚕老人真的不止一个,当年,就是他们将冰蚕这种东西由荒岛,带回了大陆,本想着可以帮助它们繁衍生息,也能给自己留上一条生路,怎奈,冰蚕这种本就高贵的生物才一带回北冥,便被皇家的人所欣赏。
那一夜,鲜血染遍了北冥的京城,所有想在民间养蚕的同伴全都惨死在家中,只有冰蚕老人与他的弟弟侥幸被宫廷的人看重,准许进宫专门培育冰蚕,只是北冥的温度毕竟过高,尤其是在宫中,每一座宫殿都在烧炭,冰蚕大量的死亡,他们知道,一旦冰蚕的蚕丝供不上宫里人的使用,他们便是杀头的大罪。
因此,两个人走投无路,带着冰蚕远洋海外,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发现岛上食材短缺,弟弟独自一人行船返回北冥采购,这是孤岛的火山爆发,冰蚕老人只得带着他的宝贝独自一人,继续北漂,便来到了这里。
他本以为,弟弟看到了岛上他的回信便会来这里寻他,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所有的淡水喝完,所有的食物已经吃完,他还是没有来,他本可以驾着他的小船回去,可是他没有,他毅然决然的砸了小船,选择了与他心爱的冰蚕在一起,度过了余生。
那个老人,在这里足足呆了三个月,三个月了都没有一个船只经过这里,那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获救呢?
冰蚕拿到了,故事看过了,明焰微微的抿了抿嘴唇,喂着她喝下了几口淡水,淡淡的笑了笑,“我们出去吧,等什么时候渴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晗筠缓缓的点了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这里虽然暖和,却是在整座冰山的内部,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外面的人,若是一直呆在这里,早晚有一天会是与老人一般的下场。
相扶着潜出了水面,晗筠帮着他干了衣服,他却还是缩在她的怀里,不住的喊冷,晗筠明白,那是毒性又一次发作了。
晗筠又一次划破了手指,准备为他,他却忽然红着眼睛瞬间划出了很远,明焰轻轻的低着头,紧紧的咬着他的嘴唇,“司马晗筠,你不要过来!你别过来……”
晗筠的鲜血汩汩流出的那一刻,明焰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渴望,那就好像是独属于他的一朵罂粟花,全天下就只为了他一个人而存在,那种充斥着整座身体的欲望,冰冻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流动着的血液都渐渐的凝固,凝固成与这个世界一般寒冷的存在。
“明焰,你……”晗筠有些愣愣的坐在了原地,望着他瑟瑟发抖的身体一时间心如刀割,她知道,她是他唯一的解药,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喝了她的血,至少会压制一部分的毒性,至少可以活到,有人可以来救他,可她还是没有过去,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她不想他恨她。
如果此时的她冲了过去,他一定会恨她,恨她一辈子。
明焰紧咬着牙关,那种火烧一般的欲望渐渐的熄灭,他一点一点爬到了晗筠的身前,轻轻的扳过了她几欲转过的肩膀,淡淡的笑着。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逃避你的气息,就只有背对而坐,这样,我才闻不到你的味道。
背后渐渐的传来了晗筠温暖的传递,那是独属于她的温暖,借着这一丝一毫的触碰,毫无保留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那原本喧嚣,原本黑暗的世界,仿佛一下便静了,安静的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声音,我们,都很累,却能借助着彼此的力量永远的屹立不倒。
日出日落,那氤氲的光芒闪亮又熄灭,周而复始,连晗筠都不知流转了多少个岁月,清晨,他们一起看日出,看朝飞暮卷,看云卷云舒,日出的光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闪亮如群星,晌午,他们一起看蓝天,看天高地远,看天高云淡,那里的天永远没有云彩,永远没有压抑,傍晚,他们一起看日落,看大鹏一日遥万里的璀璨,看长河落日圆的宽广,还有夜晚,他们一起赏群星……
那一天的深夜,漆黑如墨的天空忽而明亮了起来,那恍如白昼一般的光芒宛若七彩流光,如晕,如霞,如彩虹,忽远忽近,绚丽多姿。
“明焰,你看,那是不是北极光!”
晗筠感觉的到,他在轻轻的点着头,她也低下头,开心的笑着,“明焰,你要撑住,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我们还要回暮兰补办婚礼,还要有床榻之欢,还要有嫁妆,还要有聘礼,还要有我们自己的小宝宝,我要告诉他,我们曾经来过这个神奇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永远不会下雨,那里的海面一眼望不到边,那里的白天有两个夜晚那么长,那里的夜晚还会有璀璨的北极光。”
那一晚,她就在流水氤氲的光芒中沉沉的睡着,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面上一片冰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身后的明焰已然不知所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