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涯笑了一笑,整个笑容里,弥漫着满满的孤寂,苦涩,还有清冷,脸部扭曲像很痛苦的样子,向唐依迈近一步,两个人之间,已经只是咫尺之遥了,他呵着热气,淡漠而又吃力的说:“安季晴,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宁嫁贫工,困农,残仕,也不嫁贱商的吗?”
唐依胆怯的向后退了一步,她后怕段风涯的目光,这哪里还是目光,分明是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只要她直接刺入她的心坎,唐依完全不明白,不是说安季晴和段风涯不曾某面吗,这样的话,真是安季晴说过?难道这是个仕贵商贱的年代?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段风涯每个字都透着丝丝冷气,屋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唐依深吸一口气,镇定了内心的一切猜想,决定以进为退,她垂眉,低声浅语,“公子已贵为将军,官拜三品,旧日为商已不足挂齿。”
“这么说,如果我除去官职,是不是,你就红杏出墙,勾搭他人了。”
“图富不图贵,求奢不求安,既进段家,就一心一意侍夫。”唐依以为,这么说得自己贪图安逸,就会让段风涯的气消了。
段风涯拿他纤长的手,抚摸唐依的脸,冰凉感入侵,唐依没有闪躲,诚恳的垂下眼眸,“风涯,让我嫁你,可好?”
段风涯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图富不图贵,求奢不求安,安季晴啊安季晴,你怎么没去清风楼呢,那可是滇城人流最旺的青楼,一定有你要的富却不贵,奢而不安。况且,你这张脸,能混上三五年的。”
“哥。”段风仪惊愕,双脸憋红。
“风涯。”段风离声音温润。
“风涯,”段老夫人温声道来,“我们是有教养的人,没必要为这种人把话讲得那么难听。
“娘,儿子实话实说,怎么个难听法了。”
唐依双唇一颤一颤的,段风涯一句话比一句话更无耻,更叫人寒心的,她侧着头,水灵灵的双目望着段风涯,“你根本没想过让我嫁你,不过想侮辱我,对吧?”
“那你给一个非嫁我不可的理由。”
“因为,我爱你。”唐依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当她再睁开眼时,嘴角已经荡漾起一抹微笑,笑得烂漫,笑得迷离,笑得凄婉,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了,没有人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句话,这么句不知廉耻的话,就连唐依也没想到,爱会脱口而出。
“呵,爱么?”段风涯好看的脸流露出尽是戏虐,“我活了二十二年了,竟然不知道爱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恨我一辈子吗?现在倒好,轻言爱了。”
“爱极生恨,如果没有爱,你会去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屋内安静了良久,良久,良久,段风涯才说,“照你这么说,我也是爱你的了,爱到骨子里了。”这句话,他说得很认真,唐依明白,言下之意,段风涯是恨安季晴的,恨入了心骨。
段风涯背过身,“你现在住哪里,我命人把娉礼送过去,明天迎你过门。”
“钱来客栈。”
段老夫人拍案而起,“不行,这门婚事,我不同意。阿猪阿狗都可以进我们段家的门,唯独姓安的不行,她不配。”
“娘,将来孩子是姓段就行了,管她是谁,还有,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段家从来就一诺千金,至于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看在眼里。”
“你何苦让自己难受呢?”
段风离走过来,拍拍段风涯段肩,隐痛的说,“风涯,凡事不要太执着。”
“我没有执着,我只是想说,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让这个人给我守寡一辈子,我一点内疚都没有呢。”段风涯把余光放到唐依身上,眼神当真,是空的。
杜若惜见事情已定,捅捅林微音的手,使了个眼色。
林微音走到段风涯面前,顿时热泪盈眶,一副楚楚可怜,人见若疼的样子,“相公,微音自知人微言轻,可是,微音自小也读圣贤书,女子该以夫为纲,为了相公的名声,怎可娶一个昔日对你弃之不顾,而且违背伦理,私下给自己讨夫,如此伤风败俗的女子?”
段风涯冷漠的脸一下子变得温润,眼含秋波,温柔无限,用他修长的手指拭擦林微音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傻瓜,这是爹与安家的承诺,我只是不想让天下人笑话,在我心里,只有你们四个才是我的夫人。”
那样轻言,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横卡在唐依心里,像根针,连呼吸都能磨痛心口,段风涯是温柔的,可惜不曾待她,段风涯是个会疼妻的好相公,可惜不是她的。唐依咬住嘴唇,说不清是酸楚,还是痛恨,段风涯,你宁可平息天下的一个笑话娶我,却不可在心里,认我作妻,这个人,我嫁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来人,送五夫人出去,还有,娉礼从新点过,凤冠霞披,红烛,都不能少,其他的,看着办吧,反正是一切从简。”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段老夫人,果然,是还没进门,就先给安季晴一个下马威了。一个蓝衣的丫环带唐依出了段家大门,并和那个刚才阻止唐依进去的丫环交流几句,遣散了所有还在排队的姑娘。
煦煦嚷嚷的人群慢慢散去,有几个女子刺耳的声音还是飘进唐依耳里了。
“刚那女的进去,我就知道咱没戏了。”
“那女是谁啊,穿得那么随便,还白色呢,像个戴孝的。”
“她就戴孝的,她不就是昨天在刑场上演父慈女孝的安季晴。”
“那我就不懂了,昨天她好像还打了段公子一把掌,你说,她还来凑什么热闹。”
“打什么打,扮清高,搏同情而已。”说到最后时,几个女子都显得轻佻而不屑。
唐依拉了拉紧身上的外衣,寒风还是无孔不入,她觉得整副身体都又冰又凉的,抬头望着‘段府’两个字,象征着名望与权利的*,在这里,自己就像一个丑小鸭,夹着翅膀,卑微的向它靠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