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勇义村村中一间泥瓦房内,二壮有些焦急。
“村长,昨天刘栓说想要去探一下那边那些人的虚实,我说了几句话拦着,但是他没听,今天一整天人都不见,我有些担忧他会不会真的去村尾了。”
他就是昨天跟独眼青年刘栓谈话的那人。
刘栓走了之后,他心里一直都不安,随后想着去找人,再好好劝劝,可是却找不到人了。
怕刘栓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他就咬牙来找村长了。
当然,刘栓要对那些人下手的事他没说,就只是轻飘飘的说了要探一下消息。
村长闻言,直接就怒了,“老子不是说过暂时晾着那些人的吗?你们这是将老子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见村长发怒,二壮下意识就开始帮着刘栓解释起来。
“不是的村长,刘栓只是担忧今年我们粮食还有御寒的东西不够,有些难熬,你知道的,去年他同一个战场下来的好友,因为衣物不保暖得了伤寒逝去了,他心里就一直有怨恨无法发泄出来,村尾那些人来的时候看着好像很狼狈,可是他们这些日子一车车的东西往村尾拉,看着就是富足的人家,我们不如像当年一样,收取一些东西吧?”
这两三年,村里没有来过外来不,不过在之前还是有的。
当年外来户来了之后,他们会收取一定粮食,保暖衣物当做保护费。
这保护费不白收,他们这村子太偏僻了,老有野兽光顾。
大伙是打算山上野兽下来时帮忙,他们这些身体残缺的人,命本来就不值钱。
死了也就死了,没死的话,大伙儿还能收点粮食,混个水饱,但是那些人都未等到野兽下山就走了。
走了之后,还在外头乱说话,导致了外头有了各种对他们勇义村的不利传言。
原本生气的村长,听着二壮的话,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手里的一杆老烟杆吸了两下,其实许久都没有点过烟了,也不过是过过嘴瘾。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任村长,算了,你怎么会记得,那时候你都还没被丢这里呢,我们的村子叫做勇义村,是上一任村长取的,他说,我们虽然被外在的肮脏给抛弃了,但是要保持自己的内在还是干净的,要是连内在都脏了,那就是真的脏了。”
他被丢在这里的时候,身上的伤还很重,就是简单的包扎了几下,伤口都还在渗血。
那些人大概是觉得他活不了了,丢在这边,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是老村长上山,用土方把他的命捡回来了。
对老村长,他是一直很敬重的。
他的话,自然是铭记于心。
只可惜,老村长,几年前就病逝了。
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能寿终正寝的。
身上的伤,表面上虽然好了,可是暗伤还在,稍微一点风寒,或者磕着碰着,可能人就没了。
所以他们都是能过一天算一天的性子。
心已经死了,不过是拖着一个躯壳罢了。
但是村长心里却是还有一些坚持的。
二壮却是不认可村长的话,声音带着些许哽咽的低吼着。
“可是现在在外人的眼里,我们外在内在都已经脏了,我也就是没了半截手臂,去外头那些人看见了之后都会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那些没了手臂,没了腿,瞎了眼的,出去都是嘲笑的对象,村长,我们没有做错什么,高丽跟倭国侵犯的时候,我们毫不犹豫就出征了。”
委屈吗,可不就是委屈。
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也没跟人祈求什么。
村长叹息了一声,“李松……”
二壮立刻挺直自己的脊梁“村长,我现在叫二壮,李松已经死了,就像刘栓死了,就剩下个狗子。”
原本的自己已经死了,他们村里的人,都给自己取了一个代号,过去死掉的自己,还是干净的。
现在活着的这个人,不过是低贱苟延残喘等死的下等人罢了。
这话直接就刺痛了村长,半晌之后,他叹息了一声。
“哎……罢了,去召集所有人,明天我们去村尾那边收保护费,今年的冬天冷的早,这个冬天怕是难熬,山上那些家伙很大可能会下山,我们也不算是白收,不过狗子那里,你先将人找回来,不能让他冲动行事。”
他也每日都有关注那群逃荒的,日子应该是不错的。
现在要了他们的东西,大不了等野兽下山的时候,他们用自己的残躯驱逐那些野兽,赶不走,喂饱他们,也能护他们一时。
见村长答应了,二壮精神来了,“是村长,我现在立刻就去找人。”
他原本就是担忧刘栓,才会来这里的。
现在村长同意手保护费了,那刘栓应该就不会做傻事了。
只可惜到最后他都没有找到刘栓。
-
入夜,村尾这边。
忙碌了一整天,大伙儿都累得不行。
除了几个窑那边,还要有人看着火。
炭是他们现在最大的经济来源,这几个窑一天到晚都不能停下的。
明天大明他们就回来了,要是又接了大单回来,他们要是赶不上出单的话,就是瞅着银钱不能赚,心怕是要疼死。
这几个窑,白天是十岁以上的小丫头们烧的,到了晚上,怕孩子年纪小,犯困顶不住,要是让窑里的火给熄了,就白瞎一窑炭了。
所以换成汉子带着小子守着。
今天晚上是轮到周大良父子,跟另外两个汉子轮流在这边守。
一个人长期熬夜身子遭不住,所以守夜这件事是轮换着来的。
每个小队看半夜就可以了。
到周大良父子的时候,是快到下半夜了。
父子两个正检查四个窑的情况,确认每个都在燃烧着,这才坐到一起。
他们也不是闲坐着,说上还会编一些篓子。
这是高猎户教大伙儿的,想着弄好了,到时候丢河里头,没准能捞到几条小鱼,炖个汤,给孩子们补补。
两人是做得认真,一点都没发现,有道目光,在阴暗中盯着他们。
不久之后,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浑厚的铜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