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浓没有说话,但一切却已经不言而喻。
宁远书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眼底里的神色带着丝丝缕缕的疼,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过什么事?
他怔愣出神的工夫,额头忽然被李月浓敲了一下:“看什么看?!别以为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就可以逃避干活了!”
宁远书忽然笑了,握紧了扫帚,想着双喜收拾屋子的样子,似模似样地扫起了地来。
他本就体弱,再加上,这些粗活根本就不用他亲自动手,第一次扫地,他就累的满头是汗。
李月浓似乎很满意宁远书的表现,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看着宁远书凌乱的发髻,李月浓拿起了桌案上的犀角梳,帮他重新梳好了髻,又戴上了白玉冠,“这样,你才像是宁大财主嘛。”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啜了一口:“仆人也是人,他们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有病痛,可还要照顾你,伺候你,下次你要是再耍性子,闹脾气的话,我就给你扎针。”
看着用小孩子语气说话的李月浓,宁远书微微抿唇。
他缠绵病榻多年,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怪异,也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宁远书觉得,李月浓是不同的,她不会把自己当成病人看,也不会纵容他的脾气性子。
“你还没吃饭吧?”
宁远书每一次见到李月浓时,她都像是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想来今儿也不会例外。
李月浓道:“今儿到镇上的时间早,已经吃过了。”
她自斟自饮了一杯茶,对宁远书问道:“我听双喜说,你因为想要走路而操之过急,所以才会发了脾气?”
宁远书不置可否,想起了刚刚李月浓说的那些话,又想到了自己是如何对待宁府中的仆人,他微微地下了头,没有正面回答。
李月浓轻叹了一口气:“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最忌讳的就是急切,从明儿开始,你不要再强迫自己学习走路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走路也要一步一步学才是。”
她说着,拉过了宁远书的手。
宁远书忽然挣开,脸红的像是一颗熟透了苹果:“你干什么?!”
李月浓疑惑地蹙了一下眉:“当然是要给你诊脉了!”
宁远书会错了意,脸色变得更红了。
“不过就是诊脉而已,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李月浓三根手指搭在宁远书的脉上,她眉心微蹙,眸色凝重,这样的表情落在宁远书的眼中,让他莫名有些紧张。
他急声问道:“可是我的身体有恙?”
李月浓沉默不语,眸色变得越发深邃了起来,半晌,她收回来手,声音沉沉地问道:“你最近可有按照我开的方子吃药?”
宁远书点了点头:“每天都不敢落下。”
“那就奇怪了!”
刚刚诊脉,李月浓发现宁远书逐渐康复的身体忽然停滞不前,脉象时而如千军万马般崩腾,时而又如泥牛入海般缓慢不见,这种脉象,她只有在濒死之人的身上见过,如果真如他所说得那般,每日三次按照自己的方子来吃药,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李月浓仔仔细细地思虑了半晌,眉心缓缓地舒展开来;“最近你可有吃过其他的什么药吗?”
宁远书摇了摇头,随即,他的瞳孔放大:“寿安堂的林大夫来给我送过调养身子的药膳……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又是这个姓林的!
李月浓脸色凝重地道:“我不是叮嘱过你,千万不要随便吃别人开的方子。”
宁远书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语气里略带歉意地道:“我请了其他郎中来瞧过,他们也都说林大夫的药膳没有问题,而且,还能对我的身体起到保养的作用,我才会……”
“药膳还有吗?”
宁远书颔了颔首,启唇唤来了双喜:“把我中午用过的膳食拿来给李姑娘瞧瞧。”
双喜做事麻利,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端上了宁远书中午吃剩下的药膳。
原来是竹叶石膏汤。
用竹叶、石膏、人参、麦冬、半夏、甘草、粳米,以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内粳米,汤成取米,温服一升,日三服,能清热生津,益气和胃。
这道药膳李月浓穿越来之前,爷爷经常做来给她吃。
从药膳上来看,并没有和她给宁远书开的药方有什么相克的药物,可为什么宁远书的身体情况会急转直下呢?
李月浓想不通,将眉心扭成了麻花状。
过了半晌,她凝眸看向了双喜,问道:“只有这些了吗?”
双喜摇了摇头,回道:“还有一道青红萝卜煲猪骨,公子嫌猪骨油腻,只按照林大夫的嘱咐用了些许的萝卜。”
“萝卜!!”
闻言,李月浓舒展皱在一块儿的眉心,眼睛里闪了闪冷冽的寒光:“原来如此!”
“李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月浓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吃多久了?”
“已经有四五天了吧。”
“呵!这就难怪了。”李月浓道:“这两道药膳单独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这两道药膳中的人参和萝卜却有着相克的功效,虽然,人参和萝卜同服,并不会有什么服毒作用,但是萝卜行气、下气的作用,会阻碍人参的补,导致你更加虚不受补,再加上,我的药方中有斑蝥,才会导致你现在的脉象。”
宁远书闻言,心头一凛。
他和林大夫无冤无仇,宁家几代人都是关注照料寿安堂的生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闹羊花开始,宁远书就有所怀疑,也暗中调查了林大夫,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李月浓从宁远书的书案上拿起了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张方子,交给了双喜:“你找一个生面孔,去镇上其他的药堂按照我的这个房子抓药,双喜,你亲自去一趟寿安堂,亲口告诉林大夫,就说……”
她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就说你家公子在用过了药膳之后,身体虚弱的厉害,现在想要请林大夫过来瞧瞧。”
宁远书不解,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李月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李月浓冷笑了一声:“当然是要让他高兴,这样我才能知道他下一步要怎么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