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在日光下将鬓角垂下来的鬓发朝旁边稍稍拢了拢,随后将一张写好的药方递给对面的病人。病人是一个孩子,其实所谓的病也不过是普通的牙疼。眼下的时代,郎中们并没有明确的职能区分,自然也就没有内科、外科、五官科这般的分类,大抵上是什么病都要看的。
牙疼并不是病,但是疼起来依旧是很要命的。特别是在一个小孩子而言,这种疼痛简直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于是每日只是哭。三四岁的孩子,家中并不富裕,为此已经看过不少郎中了,但是除了开一些药含在嘴里,其实也并没有别的医治方法。这个并是不医术的问题,仅仅是因为牙疼严格说起来,和病无关。
在白素贞这里,虽然她的医术高超,但是对于并不算病的牙疼,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孩子的哭声,其母的焦虑听在耳中,依旧让她有些难受。
“师妹,牙疼吃糖……不太好吧?”
在白素贞身边,一个年轻的男子皱着眉头说道。男子一袭青衣,也在替一些人号脉。这个时候,他回过头冲白素贞说了一句。
“季师兄……”白素贞同他笑了笑,随后说道:“其实并不是糖,麦芽熬出来的果子,有些甜味而已。”
季姓的年轻男子闻言,眉头才松开,随后转过身去,接住对面一个老汉递过来的手,号起脉来。只是看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也知道对这样的事情他似乎并不是很热衷。
“唔,你没病……下一个……”他口中这样说道,随后下意识地又将头转过去。那边白衣的女子在阳光下的身影以及真诚的笑容,显得格外动人。
孩子虽然止住了哭声,但是也是因为听话的缘故,牙疼带来的痛苦并没有过去,他的左腮因此微微有些浮肿起来。
白素贞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恼,下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随后对身边的几个药童吩咐了几句。
年轻男子在不远的地方,隐隐地听到几个词。
“拔牙?”
他心中有些古怪地重复了一句,随后对着面前才坐下的老妇人说道:“你的肠胃不适……回去买几种药熬了喝上几日就可以了。”随后口中报出几味药物的名字,还不等老妇人有反应,就匆匆走开了,留下老人在背后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白素贞取了一些药,让孩子放在口中嚼了两下,孩子起初是不太愿意的,但是又觉得眼前白衣的女子实在是有些亲近感,终于还是听话的按照她的话来做了。
“这种……唔,麻药……可以暂时缓解痛苦。”白素贞同孩子身边的母亲笑着解释道,这个是,那边药童已经将她吩咐的东西取来了。所谓的东西,也仅仅是几根棉线罢了。
“师妹!”
姓季的年轻人在她的身后出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何事?”
白素贞闻言露出一个笑脸:“拔牙啊……那颗牙已经烂掉了,既然牙痛不好医治,那么就将它拔掉好了。”
白素贞说完,认真地取过一根棉线,微微的盘了一个圈,随后伸手拉住线圈的两端,试了试强度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阿三,来……张大嘴巴,跟着我说……啊~~~”
叫阿三的孩子在她对面,小手可爱地捂着有些肿胀的左腮,勉强的学着白素贞的样子:“啊~~”
紧接着,女子便准备将线圈探进他的口中。
“住手!”
便在这时候,季姓的年轻人在一旁大声喝道:“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等行医之人,岂能做这样的事情?”
陡然间响起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些在等待着看病的病人好奇地朝这里看着。年轻人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随后皱了皱眉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师妹,你这一套是从何处学来的?”
小孩子的母亲在一旁,见着这样的局面,有些慌乱起来,一双粗糙的手在衣服上蹭着,显得有些局促。而那孩子被声音吓到,又一次哭起来。
“师兄,你吓到他了……”白素贞捋了捋因为先前弯腰而吹落的秀发,随后望着年轻人皱着眉头说到:“那颗牙,已经被蛀空了……阿三眼下还不到换牙的时候,这样的痛也不可能一直忍下去。汉文以前说过拔牙的事情,好像人体内很多地方出了问题,坏掉的部分,都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去掉……哦,好像他将之称为手术。”白衣女子思索着将话说出来,一时间并没有在意对面男子已经开始变换的表情。
“眼下拔牙也可以这样……只要将线绑上去,轻轻拉下来也就可以了。”
“汉文、汉文……自从花山回来之后,你口中一直就在说他。你这是怎么了,师妹?”年轻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恼火,这个时候也不去在意附近人们好奇的神情。
“那就是一个骗子,一个骗子……师妹,你该醒醒了!先前你同师父所说的种牛痘,也是他的说法。畜牲的东西,岂能用在人的身上?搞不准,会长牛角!”年轻人说到这里,狠狠地出了口气:“歪理邪说!一派胡言!”
白素贞面对季姓青年的怒火,脸上原本的笑意慢慢隐去了,但是也并没有露出特别不喜的表情。带到年轻人将话说完,她轻盈地敛衽一礼:“师兄说的是,妾身唐突了……”
她说完之后,重新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同先前发自内心的笑相比较,这个是笑容中更多的是客气:“汉文说的很多东西,是有道理的……而且,就冲他敢于亲身种牛痘,妾身也佩服他。至于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头上长牛角……”女子说道这里,精致而显得雍容的脸颊上笑容又开始变成的发自内心的模样:“妾身倒是想见见他长牛角的样子。呵。”
临仙楼,许宣将令狐楚送出门口,令狐楚随意而惫懒地冲他挥挥手,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令狐楚这一次财富并没有分到,但是因为同刘守义合作,积累了不少的功劳,这一次就要去赴任锦衣卫了。许宣望着令狐楚的背影,大刀被他有些臭屁地扛在肩上。
许宣心中有种感觉,自己同方一定还有见面的一天。随后他在临仙楼前的石阶上站立了很久,心情变得很复杂。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般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