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过了，咱们镇内规模以上企业就没几家，也没有能适合参与这个养老院经营的，但是你们这个红旗餐饮管理公司是例外，你们有条件、有能力在当中出一把力的。”刘能兴一反以往有话直说半句的那个德行，直接就奔了主题。
姚远却不再是那种心直口快的样子，做了闷葫芦，死活不开口，就连眼神也都开始躲闪。
“养老院不好干，这个我都知道。我们这些官员也都不是光吃闲饭的，市场调查我们也没少做，甚至还专门请了专家给我们上过课。虽然有那么多优惠政策、政策补贴，但是这个养老院想做到盈利还是非常困难的，就是因为前期资金投入比较大，养老院本身又是劳动力密集行业，运营成本也会居高不下，目前市场上的养老项目能做到盈利的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在维持，甚至是亏损状态。”
姚远听到这里，就腹诽，合着这情况你都了解，那你还跟我这聊啥呢？
“当然有些人通过非正轨手段也是能挣到钱的，只不过是手段不太光彩，比如在老人的医保报销上面做做手脚，或者是在成本上拼命压缩。我上课的时候在听专家讲过几个案例，当中就有某个养老院里一个护工同时照料十多个老人的例子，还有的养老院里，老人每天的伙食就是青菜豆腐，这些案例听得我是胆战心惊的，就怕咱们镇的这个养老院，一个所托非人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毕竟养老院是独立运营的项目，政府能监管但是力度还是有限的。”
好吧，都明白，地方给人家了，怎么运营就跟政府没啥大关系了，你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但跟我说这个能有什么目的呢？
“毕竟将来能进这个养老院养老的都是我们的父辈、长辈，这个项目在我手里诞生，我就不想让它变成那种样子。张成万跟我说了他的想法，你们这个红旗餐饮管理公司如果能参与竞争的话，我会非常欢迎。”
刘能兴说完，眼睛直盯着姚远，在观察他的反应。
姚远不知如何回答，嘴里打着岔：“我去看看，怎么这菜怎么还没好啊，这个韩明干事越来越墨迹。”
刘能兴噗嗤一乐：“别看了，我跟韩大厨说了，过半个小时再给咱们上菜，先把事情谈完再说。”
姚远就无语，这就叫做是反客为主了吧，你虽然是领导，可是也不能在我的厨房里指手画脚吧，我一个行政总厨兼CEO，你把我的饭都给停了可还行？
心里有点赌气，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您的情怀我都能理解，我刚才说的话您也都听见了，可是这个情怀不能当饭吃，明知前面是火炕我可不能跳。”
说完又觉得可能有点生硬，又连忙找补几句：“没有客源这是硬伤，您整个镇子符合条件的老人也就是三百人左右，但设计床位就二百八十张，这明显就不合理。没有足够的客源，空床率太高，恐怕您说的那些补助想申请都不够条件，那怎么还能经营的下去呢？”
“再说我们公司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您别听张村长和关鹏在那里胡说八道，说什么账上已经有了五百多万，那些钱里大部分都是供货商的货款。餐饮业有个特点，就是在春节前都需要跟供货商结算，到时候恐怕账上能省下的连二百万都不到呢，您项目一旦动工，恐怕光建设改造这块没有三百万都下不来吧。”
刘能兴沉吟着：“我今天来呢，就是想邀请你们公司参与一下投标，毕竟你们是镇里唯一像样的服务型企业，怎么考虑就是你们企业自己的事情了，至于资金这块，还不是第一位的，毕竟类似的项目都可以通过各种融资渠道来解决。这些天我帮你们直播带货卖那个‘八大碗’，也对这个产品的销量和前景有所了解，所以你别以为我只是来邀请你参与养老院项目的投标，同时我还是来给你出主意，共同商讨一下你这个产品的前景和出路的。”
姚远听到这里，就瞪了张成万一眼，这个老叛徒！真是什么都往领导那边说啊。
“你准备做的那个预制食品车间，我觉得思路非常好，我作为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就想拜托你一下，你把这个车间就放在我们清水镇好不好，算是我们的招商引资项目了，在政策优惠和税收方面，我就能拍板，一定也是给你做到最大优惠。”
山区里想吸引一个像样的企业能落户，就很不容易，没条件像是别的城区那样做个什么开发区来吸引企业入驻，能抓到一个像中心厨房生产车间这样几百万级的投资项目，领导能做出这样的姿态就挺正常。
只不过是这个弯拐的有点急，就差点闪了姚远的腰，怎么从养老院又说到厨房的事了？
“领导，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优先考虑落户咱们镇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姚远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你们原来的思路就不错，如果把这个中心厨房和养老院项目能合二为一的话，会不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呢？”刘能兴嘴里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领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不是您的养老院没有客源嘛，还有，我刚才说了，我的资金根本就不够，您难道没有听见？
刘能兴说完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转向一边一直不做声的张成万：“老张，你的药酒还有吗，拿出两瓶来，一会咱们儿喝两口呗，我现在算是下班了，姚总请我吃饭，这个酒得你提供吧？”
张成万嘿嘿笑着：“那个药酒就是这个小子给我的，今天连吃带喝的，都是他请客。”
姚远就苦笑，不是到处都抓廉政建设，你个刘能怎么就敢顶风作案，真想问问纪检部门，刘能这种行为算不算是吃拿卡要呢？
刘能兴就冲着姚远一呲牙：“我给你们公司做直播，卖出去的‘八大碗’得有上千份了吧？今天吃你一顿算不算是正常的？还有那个药酒是不是也给我这个客人尝尝啊？”
姚远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基层工作就得不要脸，直来直去的就最好，拐弯抹角的大家
都不喜欢。
“好吧，您两位先坐着，我下楼安排一下，咱们今天得加两个菜，难得您肯赏光来我们厨房吃一顿，今天必须得让您吃美了。”说完就出门准备下楼。
人还没走远，就听背后刘能兴跟张成万抱怨：“这个姚远还是把我当外人呢，一句一个您、您的，弄得还挺生份。”
......
俗话说，反常之处必有妖！
姚远这回还真猜不透这位刘能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个公开的招标项目，他是甲方的第一负责人，在项目还没开始之前，怎么就敢明目张胆的来这里邀请自己公司参与呢，这就太反常了，就算是基层工作，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还把所有优惠政策都宣读了一遍，一副恐怕自己听不懂的样子，这样不算是违反纪律吗？
好吧，相比较起来，在这里吃顿饭、喝点小酒就根本不叫事了，再说，就算是他不提，自己怎么也要找机会请他吃顿饭，人家努力给直播带货的人情得想办法还啊。
不过说实话，这个人情欠的有点大，光是吃顿饭可是远远不够呢，上千份“八大碗”就通过人家的直播卖出去了，恐怕他当中为了撑场面，就没少让自己的亲戚朋友下单。
下到厨房，找到韩明，用手指了指楼上：“一会儿给加两个像样点的菜呗，刘能来了，想要喝两口呢。”
韩明会意点点头：“行嘞，再加一道油爆虾、一道泡菜鱼怎么样，你也尝尝咱们自己的泡菜行不行，是不是那个味儿。”
两人正在商量着，门口一个马尾辫就晃啊晃的进来了，不是那位便宜徒弟小红英又是谁？
小红英进来后，嘴里甜甜的叫了一声“师傅”，接着又问：“刘能来了吗？在哪呢？”
姚远应了一声：“好徒弟，你咋来了，吃饭了没？”
不等回答又跟韩明叮嘱一句：“再加上一个‘雪衣豆沙’行不行，给小红英尝尝？”
韩大厨痛痛快快的应了一句：“行嘞，没问题！”
雪衣豆沙是东北菜里难得有的甜品之一，就用蛋清打发后加面粉再裹了豆沙，用温油浸炸而成，成品雪白绵软，最受小女孩欢迎，今天徒弟来了，就给她也来上一个。
小红英这个半大徒弟，自己是越来越爱，就等着她放了寒假有时间了，再好好教她两手真正的手艺，也不枉人家管自己叫了那么多天的师傅。
不过，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头？
一个镇长刘能兴还好说，再加一个特别能算计的老狐狸张村长，现在又来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红英，今天这顿饭怎么就透着些蹊跷，怕是这三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要搞点什么事情吧？！
想到这里就觉得身上有点发冷，都不带犹豫的抓起电话就拨了出去：“关鹏，你在那呢？就现在！中心厨房，你丫赶紧给我过来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