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月色如旧
天启十年,夏末未过,圣上下旨,嘉奖尚书洛天诚三代忠良,恪守尽职,封三公,赐黄金前两,其夫人封一品诰命夫人。
此等荣耀百年难得一见,百官皆恭贺,洛天城却闭门谢客,上书谢恩,称病告退……
随即,宫里传出太后懿旨,为慕容林选妃,慕容林谢绝,进宫面见太后要封出身青楼的王夫人为妃。
太后勃然大怒,慕容林却说:“生生世世,不过弹指一挥,有一个人愿相伴我左右,如何能负之?”并且,在太后寝宫外跪一天一夜,直到太后让步。
一时间,街知巷闻,传为佳话。
太后召见王夫人,观其心地为人,举止仪态,皆有端庄之态,左右人无一不满。遂和慕容林达成协议:立秋之日,再不见洛王妃,就同意封王夫人为正妃。慕容林领命而去。
朝堂上下,人人议论,有人说:慕容林背信弃义,实在有违大丈夫气概!
有人说:慕容林他竟然腰迎娶青楼女子,实在可笑,玷污了身份,谈不上上品,只配被人嗤笑。
更有人说:慕容林见色心起,也是难免,王夫人有天人之姿,更何况,女人嘛,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功夫,摇摇荡荡,才叫人离也不开。
坊间的女子皆作笑谈,谈笑间,只记得红颜白发,人老珠黄总被弃……说不尽的心伤酸楚……
倒是城里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们,提起慕容林,幻想一番慕容林与王夫人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提及慕容林在太后寝宫前跪一天一夜,往往眼中流露出艳羡,祈祷能有一日得此夫君,日夜相伴……
王府已闭门谢客数日。
慕容林一人立在曾经的这个破落的小院子里,看梨花落满地,残败破碎,只堪凋零,抬起头,周身沐浴着月光……想到那个时候,一个女子在这花树下,粲然一笑。
明月之下,无一人安宁。
王夫人远远看见慕容林只身一人,嘴角浮上笑容,无论如何,都是她的了。连太后都不能撼动她的地位,王妃的位子,还有谁能跟她来抢?被卖入青楼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上官珏侧立在那个女人身旁,对着沐清说道:“还不快见过太后。”
太后?沐清惊诧万分。她一直以为当今太后是极其端庄娴雅的女子,要么就威严强势,生育了当今圣上和慕容林的女子,端坐太后宝座的女人,竟然是这个样子……妖娆妩媚,有妖精之色,魅惑万千。
想到慕容林的恶魔一样的手段,又想到当今皇上袒护慕容林时候的护短,沐清又觉得这样的太后理所应当……
“拜见太后。”沐清行一个屈膝礼。
榻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沐清就这样半跪等着……
时间过去,房间里安静的仿佛时间也停滞一般,沐清的腿却再也支持不住,抬头看一眼,却对上太后那细长的凤眼——太后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上下审视,却不说话。
“珏,她的身孕是谁的?”轻慢的声音响起,如同铃声般悦耳,直接问上官珏。
“回太后,推算时日,应该是王爷的没错。”上官珏回答。
“好!好!好!”太后从软榻上坐起,连说三个好字,却伸手一勾上官珏的脖子,细长的指甲划过上官珏的脸庞,再到喉结。
上官珏轻轻一笑,握住那只划在他喉结的手,勾起太后的下巴,吻了上去,吸吮啃噬着那张樱桃小口,舌尖如同灵蛇一样探进去……
沐清看得目瞪口呆,却看见周围的侍女如同没有看见一样,依旧是打着扇,只有脸颊飞上一抹绯红,其中一个还暗暗咽一口唾液。难怪上官珏可以在后宫中行走自如,在朝堂之上也无人出其左右,原来是……
上官珏抽空出来,动作不停,却看一眼沐清,看着沐清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洛青岚,是吧?”结束一个缠绵的吻,太后瞥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沐清,开口问道。
“是。”沐清不敢抬头,低头看着地面回答。
“你是什么货色,竟然敢伤害我们林儿!当初要不是我们林儿要求要迎娶你,你怎么能嫁给王爷。洛尚书三代老臣,尽忠职守,哀家给林儿一个面子,给你洛尚书一个面子,才同意了这桩婚事,你却怎么如此大胆!”太后的声音轻慢,却犀利,声音里愠怒非常。
“臣女不敢。”沐清回道。
“不敢不敢。一个个都只会说不敢!到做的时候却不见真的不敢,各个胆大包天!林儿要续娶的那个小妾,人品德行别人说好,哀家却说是最差的!轮到识人,那群命妇懂得什么。绵顺如羊的,其实最是狠毒如蝎,处处不如你意的,到也许还是个人物……哀家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沐清听着她的话,心里一片莫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太后的意思是?”沐清抬头问道。
“哀家的意思是,老实实的给我当你的王妃,别再想着别的打算!哀家的儿子哀家最清楚,死心眼,一根筋,认准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如果不把你找回来,那个青楼出身的小妾,岂不是要承了我们家的血脉!更何况……你不是怀了我们林儿的孩子么,刚刚好,我倒要看林儿还有什么借口不让你进门。”太后往身后的软榻上一靠,厉声说道。
沐清更是诧异,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太后,慕容林早已经把我打入冷宫,我在王府的时候王妃之名形同虚设,每日衣食比仆人还要差,只能勉强度日而已,如今再回去也没什么帮助,王夫人她心细如丝,府里的大小差事也早已经由她打点。我想她比我更适合王妃的位子。”沐清说道。
“你这是在教哀家如何识人?”太后语调上扬,问道。
沐清跪的腿都有些发软,回道:“不敢。”
“不敢就给我乖乖的回到林儿身边去,否则,无论皇上也好,林儿也好,他们谁也都无法挡住哀家的懿旨,哀家要你洛家满门,你洛家就一个也都不能落下。我是女人,不管朝廷上面的事情,只要有人伤了我的林儿,我就要她付出代价。”太后声音里有怅然,更多的是犀利的警示,伸手从一旁的矮桌上拿了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太后,您为了慕容林好,却不知道慕容林根本不想看见我这个王妃,我对于他来说,就是凌虐的对象。我回去,只是徒劳而已。”沐清仍然劝说道,不卑不亢。
“那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最了解他想的是什么。如果他当真恨你入骨,他或许是会留着你,一步步凌虐,可是却不会玩这么久还不动手。你早该是血肉模糊,哪里能好好的跪在这里跟我说话。反倒是他素来嘴硬,人前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其实心里想些什么,我这个为娘的如何不知……”太后缓缓说道,说到慕容林,目光里也带些柔软的意味。
“可是……”沐清心下也烦乱,还要再说,却被太后所打断。
“好了,就这么定了。哀家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内你留在王府,一年之期过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哀家许你随意离开。”太后最后定论,再不容沐清多说,说完,就站起身来,要上官珏扶着,转身要进寝宫里去。
深更半夜的,还有上官珏这个小宝贝在身边,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才不肯这样劳心劳神。
“太后,我还有一事相求。”沐清急忙说道。
“说吧。”太后已然不耐烦。
“我想要雪参,我母亲思虑我太多而病倒,大夫说需要雪参才能治好,求太后看天下父母之心,赐我雪参,救我母亲一命。”沐清俯倒在地,行大礼叩拜,额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太后听见声响,看向沐清的目光倒有了些不同:“不料到你是这样的孝顺。好,就成全你,我赐雪参给了林儿,你自去跟他要就是了,你今晚待在这里,天明林儿入宫,我就让他带你回去。”
说完,伸手搭着上官珏,整个人痴缠上去,嘴角也笑的艳丽。上官珏一把打横抱起太后,噙着笑意,再没看沐清一眼,迈向后面的寝宫里去了。
一旁的侍女们,脸颊通红,其中一个过来对沐清说:“王妃,请随我来,到厢房歇息吧。”
沐清站起身,脚下有些麻木,几乎要站不住了,跟着那个侍女出门,好在走了不远就到厢房。
略微洗漱,沐清躺在床上,看着眼前锦缎的垂帘,终于是累得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明天,见慕容林,跟他回去,换雪参,一年之期,一年之后呢?
一切都没有定论,只有更加飘渺和无依的未来……
第一次,一夜无梦。
连同霍林都没有的梦境,一片漆黑,她也再不想四处寻找出口,只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
慕容林清晨接到入宫的懿旨,也不知道是何事,只道是母后太久没有见他,有些想念,所以也没多想,王夫人温柔的为他更衣,整理领口衣带,弄的整整齐齐没一丝皱褶,才笑着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的说:“夫君,整理好了。入宫去不用着急回来,我去府里的庙烧香拜佛,希望夫君你强盛不败。”
慕容林点点头,不置可否。
强盛不败,是他昔日北伐时候的座右铭,日日夜夜,抱持着这个信念在沙场上厮杀,无日无夜,运筹帷幄,绝杀千里,每一刻疲惫,只为了最后凯旋而归万千的荣宠。
而此刻,他不太清楚自己要的了。
有些东西,一旦触及就噬骨而入,原来真的再难割舍,再回不去。
王夫人笑容浅浅,整了衣服送慕容林出门去,一直送到门口,见清晨风气有些微凉,又吩咐丫环拿了披风过来,亲自给慕容林披上,细心的系着带子,退后看了看,才说:“还是我夫君俊朗,怎样打扮都这样耀目。”颇有荣誉之色。
慕容林报以难得的一笑,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身后侍卫纷纷的跟随其后,路上扬起尘土,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王夫人面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此时的状态,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才好,一切都是太好。
王妃之位等等而已,更重要的是慕容林对待她的态度,几乎已经是独宠,剩下的,就是等待早日生下子嗣,早日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妃,让自己的儿子占得王爷之位!
一切,现在看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王夫人轻轻笑笑,舒一口气,回府里去了,还要去佛堂,吃斋念佛,希望佛祖保佑早日怀得麟儿,早日得到自己梦想的权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