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的两旁是一人多高的草丛，随着阵阵秋风左右摇摆着。

沐清掀起车帘，坐在了外面。车夫有些惶恐，直呼：“娘娘，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吧！”

沐清微微一笑，清澈的眸直看向前方的那个男人，说道：“没关系。”

她坐在这里看着皇甫明的背影，忽地涌起一丝心疼，心疼他分明那样高高在上却越发的孤独，心疼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心疼他总是遭受别人的背叛。他活得很累吧？从知道太后联合外人来打压他开始，她总是对他有太多的怜悯，没有什么比自己最亲的人背叛自己更痛苦了，他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每天照常上朝，处理国事。

她轻轻呢喃：“皇甫明，对不起……”

皇甫明忽然回头冲她一笑，那妖孽一般的笑容让她的心猛然跳漏了一拍。他手一挥，示意大家停下。只听见他说：“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他是看到了那些士兵气喘吁吁地模样了吧。

“怎么？”他已经下马走到了她跟前，扶她下了马车，看她愣愣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没什么。”她莞尔，随他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虽说这已经到了秋天，太阳晒久了依旧会觉得口干舌燥。

接过她递过来的点心，他咬了一口，又伸到她嘴边，示意她也吃一口，拗不过他，沐清只好咬了一小口。皇甫明这才开心地吃了起来，看着远处不断摇摆的草木，他问：“后悔吗？”

沐清明白他说的意思，装作一副无辜样，说道：“那你有后悔药吗？”

皇甫明低头轻轻一笑，叹道：“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凉拌豆腐，如何？”她俏皮地开着玩笑，努力想让气氛欢快一些。

他伸手将她捞进怀中，亲吻着她的发际，说道：“清儿，这一去，不知能不能回来，你真的不后悔吗？”

“皇甫明，就算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沐清静静地挨着他，说道，“从我说出要随驾亲征开始，我就不可能后悔了，这一切也许是我的错，我只是在尽力弥补着。”

很多时候，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她救了上官珏，恐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错了。可就算从头再来一次，她还是要救上官珏，她不能让他们死在她面前，尤其是那样爱过的男子。

“皇甫明，我这一生吧，做了太多事，也错了太多。如有来生，我愿意平淡过完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的夙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啊，若他早早放弃了权势，她的愿望定会实现。

“怨我吗？”皇甫明问得小心翼翼，心中如同在打鼓一般。

“你问过这个问题，我记得回答的是不怨。皇甫明，我早就不怨任何人了。”沐清笑道，说得云淡风轻。

“若这次能降了那群兴风作浪的贼子，我便传位与皇弟慕容林，带你归隐山林，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好？”皇甫明此时像个少年一般，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她，殷切地期盼着。

“从前你也提过这个，可是那时我拒绝了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的野心让我害怕，如今让你放弃这一切，你真的愿意吗？”沐清歪着脑袋看着他，浅笑盈盈。

那时的他是多么愚蠢，若是放弃野心，带着她远离尘嚣，这会儿他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开心。然而他也知道，她是被自己禁锢在身边的，若是没有这样的野心，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她会像一阵风似的，转眼之间就不见了。那样的紧致让沐清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地事情吧。

他这样深沉的爱，让她有些无法招架，从前的她宁愿装傻，可是现在她不愿再负他。

“启程吧！”沐清用力推开他，起身伸手拉皇甫明起来，他握住她的手，俯下身轻轻拍掉她裙摆的泥土，然后将她扶上马车。

沐清却跟在他身后跳了下来，说道：“喂，我可不可以跟你共骑？”

皇甫明惊愕，他是不是听错了？他的清儿说要跟他共骑，这是真的吗？

“怎样？”沐清黛眉稍蹙。轻轻应了声，他果真带着她去了前方正在吃草的白马处，将她托上马背，自己飞身一跃，骑在她身后。

“我愿意。”她莫名地说了这样三个字，皇甫明一愣，想起之前的问题，她是说她愿意跟自己退隐山林吗？他的心如同小鹿一般乱撞，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悸动得厉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她安心了，来不及欣赏路旁的美景，她便又开始昏昏欲睡。

察觉到她的困意来袭，他搂住她越发清瘦的腰身，将她勾进怀中，牢牢地护住，让她睡得更安心一些。

没有人发现道旁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们只是还在往那目的地前进着。

曾经两国交锋的战场上驻扎着许多士兵，那帅帐中，一个浑身散发着邪魅不羁的气息带着面具的男子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将军，前方传来音讯，那暴君已带着五万不到的军马前来，不出三日便会到达此处，是否要先遣军骚扰一番？”一个人走了进来，对榻上的人说道。

“不必，让前方的士兵做好准备，到时候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榻上的人淡淡地说着，并不曾睁开眼睛，“下去吧。”

“是！”那人应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转过身跟他说，“对了，将军，那太后飞鸽传书，说是皇后也随军出征了，先遣军有报，确实是有一个貌若天仙、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曾与那暴君共乘一骑。”

这下，被称为将军的男子睁开了双眸，蹙眉，问道：“皇后？”

“是的，那太后信中说这名女子叫沐清。”那人一五一十地说道。

沐清！原本慵懒如同猫儿一般的人突然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清儿她怎会随皇甫明那个人一起出征？

“是皇上胁迫她的？”他冷冷地问道。

“不是，说是自愿请命。”汇报的人有些发抖，他们从来不曾见过将军的真面目，但他们都知道将军这个人就像是黑暗中的豹，随时会给人致命地一击。他的性格多变，有时狂傲不羁，有时清冷如水，不能弄明白究竟哪一面才是他真正的性子，就连他这样的死士都会觉得他很可怕，宁愿去惹到自己的主人，也不会愿意来惹他。得到了赦令，他立刻离开帅帐。

这个人便是上官珏，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沐清怎会随那个人亲征，当两军交战之时，若是误伤了她，该怎么办？又或者，她猜到了是自己，想来劝阻自己？不，就算是她，也不能阻挡自己复仇的心，可他迫切想见她一面。

天色渐晚，夜凉如水。

“原地扎营！”皇甫明吩咐将士。篝火燃烧起来，饭菜的香味已经开始飘散在空气里。皇甫明却还两手一摊，问沐清要着点心。

“哪还有了，你今儿一天就已经全吃完了！”那可是三天的量！沐清有些气呼呼地撅着嘴说道，他也不怕撑着！皇甫明像小孩子一样将头拱进她的怀里，央求她再去做一些。然而做点心的那些材料，怎可能在随军的伙食中找到？

有些内急，她拒绝皇甫明的陪同，向一旁的树丛走去。

刚想蹲下来，没想到却被人捂住了嘴巴，她想求救，可是发不出声音，撞在那人结实的胸膛上，她一下子愣住了。见她放弃挣扎，那人松开了手。沐清没有言语，只是抬腿往军营中走去。

“清儿……”低沉的呼唤，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

沐清站定，任由那人前来抱住了她。

“上官珏，若是抱够了就放开吧，我该回去了，晚了皇甫明该着急了。”她淡淡地说道。

上官珏的眸黯淡了下来，他问道：“皇甫明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也许吧，他说过，这场战事结束，便带我隐居山间，过我最想过的生活。”她往军营中望去，只见皇甫明站在帅帐前，正往她的方向看来。

“我也可以！”他急急地说道，“只要你愿意！”

“若是我愿意，你便什么都可以做？”沐清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入他的眼底。

上官珏点头。

“退兵也可以？从此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复仇？”她轻笑，明知道不可能，她与他之间的情谊，早在他的利用之中消失殆尽，救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心中还残留的一丝情分。

上官珏一愣，若是退兵，他这么多天的努力便全部白费了，眼看着就要压制住皇甫明，此时放弃，他如何甘心。

见他久久不说话，沐清心知他的想法，嗤笑道：“上官珏，从你利用我的感情为你做事开始，我就放弃了对你的感情，是你消耗光了我的爱。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皇甫明是有野心，可是他能够为了我毫不犹豫地放弃应有的一切，你，不可能！”他的迟疑让她心寒，他始终还是要复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