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曾经她一度走向了人生的灰暗处,若不是他伸手拉了她一把,重新给了她光明,或许就没有今天的自己,而从他口中听说的那一场雪仗,曾经那么美好而又四季如春的金陵陷入雪灾,以及那些子民们被迫流落虞国后被屠杀。
从他的口中,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悲惨的场面,导致后来她站在那片一年四季如春美好的土地时,怎么也不忍这儿就此被毁灭。
于公于私,她纵身楼下,阻止了慕容林攻打金陵都是无悔的。没有当日的冲动做事,亦拿来今日的淡定从容。
马车缓缓驶向宫外,经过帝都的集市,透过素博的轿帘,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沐清凝眸,曾经几时,她也是在这热闹的集市游走,过完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那时,她还是洛青岚,还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每逢佳节,都会带着珠儿偷偷从洛府溜出来,在街边叫卖的小贩停停留留,最后直到与珠儿的两只手都无法再提别的东西才肯停止购物。
夜晚,则回跑到河边放纸质的灯笼,而上面,写满自己对心爱之人的柔情蜜意。
那时,再没有遇到慕容林前,她的心,是属于那个从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俊秀少年的。
而他亦是对着自己一往情深,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在彼此心中留下烙印,直到有一天,沐清的到来,以及那荒唐的陷害,慕容林将她当做是杀死心儿的凶手,对她恨之,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报复,却不知到最后,伤得最深的那个仍旧是他自己。
真是可笑,曾经恨得那么浓烈,到如今爱的如此执着,沐清唇角上扬,一抹苦涩流溢而出,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冥冥之中,命运早已注定?
对于慕容林,她爱国也恨过,到现在的心如止水,一切只因她心中已别有他人。
说她自私也好,水性杨花也好,那些都不重要了,有些事情或许等达到了一定的界线,就会变得平淡无奇,她想自己对慕容林的感情亦是如此吧。从一开始的瑟缩到最后的淡泊宁静,若没有时间的磨练,她想自己还是那个一见到他就发抖的小女生。
当那个孩子生生的从自己体内流出时,她对他的心,就已经死了,没有爱,哪来的恨,每次遇见再遇见,她都能够做到坦然相对。
望着轿外的风景,她的目光一定,瞳孔猛然一紧。
“洛府”两个偌大的字眼便直直占据她的视线,以及那蹲在门口撒娇的小小人儿。
那不正是她的麟儿么?
沐清手指紧紧扣住,连指甲陷入掌心里都不知疼痛,眸光好似定格一般,紧紧黏在那小小人儿的身上。
“主子?”灵儿看出她的异样,便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小人儿,流光的眸中不禁露出喜爱来,“那小孩长得可真可爱,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能够生出这般可人儿。”
她的麟儿,那是她的麟儿啊!
沐清的心,已酸涩一片,多想抱抱那小小人儿的身子,将他护在怀中好好痛惜一番。
放下轿帘,生生隔去那小小人儿的身影,沐清转眸,面容僵硬的笑笑,“是啊,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够讨人喜爱的。”
为什么眼角会有湿热,手指不停的搓紧,沐清好似在极力的忍受着什么,可嘴边的笑容仍旧愈加的扩大。
尽管集市热闹非凡,可此刻她已无心欣赏,听着车轮滚动声,心知,已离得那小小人儿远了,不知行驶了多久,沐清才又掀起轿帘,看窗外,已然一片昏暗,望着路旁不断倒退的风景,大概已经出了帝都城了吧。
马车一路向东,沐清依靠在车窗边,听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很有节奏。
古代没有汽车大巴,若是想出门,条件稍微好的可以顾辆马车,若是普通老百姓人家就只有靠腿行走。
沐清想,她坐在这么豪华奢侈的轿子内,算不算是有钱之人。
临近天黑,护送她们的监司便寻得一家较为宽敞的客栈歇脚。沐清便看见了那些与自己一同作为贡品被送入翼国的女子。
其实早在之前,出宫门口时,她便有机会看,只是那时,她心中怅然,一直低着头未看得任何人,只管顾着管事公公报到自己的名字应了声便被人安排入轿。
下了马车,由监司安排入宿客栈,只是在转身之际,沐清的袖子便被人小心翼翼的拉了下,回眸,对上的是一双明亮且清澈的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慌张的光芒,刻意压低了嗓子在沐清耳边道,“听说我们是被选中送入东北蛮子的手中,曾经有个好姐妹跟我说,那羽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对女人有着特殊癖好,喜欢虐待那些未出阁的女子,姑娘,你是自愿被选上的吗?”
沐清怔了怔,有一瞬间呆滞,可随即又掩不住想笑,若是楼清凌听到她这番话不知会不会气的吐血。
他长得那般俊美如昔,怎么看也和那东北蛮子、虐待人的恶魔想到一块去,沐清想,面前之人定是不知翼国羽王的长相,若是知道,定不会这么诋毁他的。
试问一个长相比女子还好看的男人,顶多让你见了心生嫉妒,也断然不会把他跟那些恶俗低下的变态狂想在一起。
楼清凌虽不似清水那般温文尔雅,但两人的容貌却是出奇的相似,一个妖娆妩媚,一个俊朗霸气。
不论是哪一个,都叫女人见了心生涟漪。
“应该不会吧,我听说那羽王长得可是人中只龙凤,定是你那位同窗好姐妹吓唬你的。”沐清笑笑,并没道出自己曾与那人接触过,而且在她看来,楼清凌并不是人们口中的暴君,甚至待她,比一般男子还要温柔。
那样一个在战场上厮杀无数的男子,真的很难让沐清将他看做如清水一般的温柔多情,只是,他们确实拥有一张极其相似的面孔,以至于多次令她错把他误认为是那人。
经历过那么的跌宕起伏的事情,至今见到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仍未能做到心如止水,
那人听沐清这样一说,倒也没多争辩什么,只是眼中的恐慌不定仍旧存在,嘴角多了抹笑容,“呵呵……希望如此吧,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沐清,水木之清。”无心隐瞒,便说了真名。沐清想,身在异乡,能够遇到肯谈的来的人也很难得,只是经过凝香的事情后,如今的沐清待人,都会留下三分心。
“我叫安蓉,你可叫我蓉儿,看你年纪比我稍长一些,以后我就叫你清儿姐姐吧。”
她笑着说,眉眼弯弯,一扫刚才的惊慌,倒是很亲昵的挽着沐清的胳膊,说着自己的事迹。
她说她本是一个与普通人家许了婚配的姑娘,后误打误撞被选入列送贡品之中,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下的后悔,无不倾吐她对羽王楼清凌的畏惧。
她说她想逃离这里,想去与她许下已是承诺的男人厮守终身。从她的漆黑金亮的眸子,沐清看到的不再是惊慌而是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与向往。
沐清只当听众,偶尔会发出同她发出笑声来。可心中却没办法再平静下来。
她亦何尝不是,向往那闲云野鹤与星辰做伴的日子,只是,世事弄人,她越是想,老天越是不让她实现。
到了晚上,监司将送入翼国的各位舞姬都一一安顿好并且再三嘱咐不得乱跑才折回自己的房中。
关上房门,沐清来到窗前,举眸望月,思绪万千。
想起之前与自己说话的女子,有着一双晶亮的大眸子,扑闪扑闪的像极了她的珠儿。只是偶尔,她的眸中会有一下惊慌,她说她是被人误送过来的,她有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望一眼这虞国交界处,月亮出奇的明亮。
那么,此刻她的麟儿是否也是如此望月,还有那美得令人窒息的男子,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否也如此望月心中思念着她呢?
苦笑下,怎么会呢,麟儿这会儿早就睡了,而他,早已在那场大雪中消逝了,如今的他们阴阳相隔,即使望月,也不是同一轮明月。
窗外有风,吹动她如墨的发丝,随风飘舞。
她的目光变得虚幻而无焦点。
今晚的夜,格外静谧,月亮格外的明亮,而她也格外的心悸。
你说,要陪我举一壶觞,邀海棠同醉,看那天边彩霞,赏尽天下名川。是否,在每个孤寂的夜晚,太阳消融,月亮化无痕,你的心就会变得壮大,守着我们的誓言,直到永远……
“主子,夜已深了,还是快些歇息吧。”灵儿上前将一件少厚的外裳披至她身上,看沐清眉宇不展,便知,主子定是又思念什么了。
沐清应了声便转身朝床边走去。
天下三分,阑翼虞,其中天气最好的是阑国,一年四季如春,其次是虞国,一年四季交替,再着便是翼国,整年的如冬,冰天地冻的,行了一天的路程,早已出了京城,一路向东。
此刻,沐清躺在床上,不知是否心里作祟的原因,才三月的天气,已是感觉天气变了冷了些,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磕上眸,微微入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