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二老送入门前,洛老妇人恋恋不舍的眸中含泪望着她,手紧紧地握住沐清的手,洛尚书拍拍他的肩膀,对沐清说,“洛儿,你要是在王府住不惯就回家里住,洛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即使洛老夫人再三劝求,沐清都忍着泪推辞,她不是真正的洛青岚,如今又有些事情未完成,她不可以享受天伦之乐,那是不属于她的。
站在一旁的俊逸男子始终都未开口说话,在沐清转身之际,他却拉住了她,充满浓浓爱恋的眼神染上痛意,望进沐清的眸里,深深刺痛她的眼。慌乱之下,她一把推开了他,目光闪烁,“那个,二哥,你多保重。”
洛天成终究是苦涩一笑,心中有太多的不甘却也只能化作一滩苦水,他说,“洛儿,好好照顾自己。”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中,沐清才回过神来,两眼空洞无神,定定的望着门口处,她终究做不到那么冷血无情,却也没资格去享受他们的爱。
让沐清讶然的是,自己的亲哥哥竟然喜欢的是自己,即使她是来自开放式的二十一世纪,也知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是不能结婚生子的,否则下一代的发病率会很高,如今看见那俊雅清秀的男子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浓浓爱恋,她真的不知所措。
对于洛天成,除了知道这个名字与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对他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与其将来毁他一生不如现在干脆斩断,这样也好断了他对自己的情思。
只是她不知道,越是这样,他对自己的情意就如潮水般,越涌越凶,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夜晚,王府灯火阑珊处,沐清一袭青衣,坐在庭中抚琴,进入秋的夜晚总是有些冷的,珠儿为她披了件薄薄的外套,仍还是抵不过这夜的寒冷,当她似乎越发的喜欢这种宁静静谧的夜。
灯光微弱,可以不用去看人脸的表情,让她沉浸在这夜的静色中,感受着孤独将自己包围,她对珠儿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弹琴,珠儿便憋着嘴角退了下去。
没有他人的夜终究是寂寞的,然她却喜欢这种气氛,琴声悠扬的飘在王府中,萦绕三粱,余音袅袅。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得以静下来,思绪才可以飘至远方,隔着万重思念与等待,可尽管她用力的去看,还是抵不过这夜的黑。
于是,她闭上眼,静静感受这夜的静与黑。
有人自身后而来,沐清只是羽睫颤动却未睁开眼。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何人,十指仍是飞舞般的在琴弦上跳动。忽然肩头一暖,沐清刚要睁眼却听得头顶传来一阵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天冷了,多穿点,别着凉了。”
忽的,鼻头涌上一股酸涩,沐清不知怎么的眼眶红了起来,只是这一句暖心的话,直抵她心窝的某个柔软处。曾经听珠儿说,在自己沉睡的那一年里,梨苑门口长长能看见一抹青衫背影,风中而立,他说,这一生是他负了她,那么就让自己来为她风露立中宵。
世间得此男子的爱,夫复何求。
只是他爱她至深,却也伤她至深。
一曲终,微收素指,沐清起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才抬眸望向来人,“你怎么过来了。”
他勾唇笑,顺势将她揽入怀里,声音略显沙哑,“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如此简单的话语,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太多的虚浮词藻,他总是能触到她心中的柔软,沐清依靠在他炽热的胸膛,将脑袋枕在他肩头,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他颈项间,酥麻一片。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体的温度,以及强烈的男子气息,沐清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存在。
有时她甚至在想,如若这个男人不是伤她遍体鳞伤的那人,那么,她或许想就此借着这肩膀依靠下去,只是,太多的误会与错过,终究将他们推得至远。
慕容林抬手拂去她耳畔的发丝,面带柔情,嘴角不自禁染上一度笑意,看着怀中安逸的女子,让他觉得心安,却又同时心慌。
她,太过安逸,安逸的叫他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如梦似幻,就好像一场海市蜃楼,随时都会消散。
手臂的力道不禁紧了紧,他将下巴抵触在她额间,淡淡的开口,“清儿,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从此与星辰为伴,可好?”
怀中人儿似是一僵,良久良久,他才又开口说,“我只想你活的开心一点。”
他看出了自己的悲伤吗,沐清眉宇间染上一度忧愁,曾经她也是这么问过他,可那是他却执意要攻打阑国,对那些名利权欲放不下,而如今,他真的要这么做了,可她却再也不想了。
曾记得自己也与另一个男子这般说过,那个眉目间总是带着肆意的笑容,而如今他嘴角处的笑靥却因为一场战争彻底覆灭了,那样的一个美好少年就此尘埃,沐清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亲手毁掉那美好山河的男人会同她也说这般的话,心中只觉得讽刺。
“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要这么说?”她心知这个男人不会平白无故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而他今天如此反常,沐清不觉得他是突然心血来潮才会这么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愿意就此放弃夺得天下的决心,愿意与她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抬眸,望进他漆黑的眸子,沐清觉得那里如有一汪泉水,只是波澜不惊。半响,他哀叹一声,“过些日子就是皇兄的生辰,而这次虞翼两国联姻,促进了两国友好关系,翼国的国王说要来给皇兄庆生,并且指明了要见你。”
说到这里,他如夜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深深的望进沐清眼底,“清儿,我知道你从不喜欢这种达官显贵的生活,也厌憎宫里的争斗,若你不想去,我可找个理由推了去。”
沐清这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反常,心下微微感动,却又抬眸朝他展颜一笑,胜似桃花,“你又怎知那些奢侈菲迷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清儿,你……”他浓黑的眉目紧紧皱起,俊颜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不敢相信,以前的沐清在他心目中是不为权欲所动,她善良,纯真,甚至为了不让他攻打金陵纵身城楼,而如今的她变得令他陌生了。
慕容林黝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想要望清她心底的想法,可那一双明媚生辉的眸,除了给他妖娆的笑就别无它意。
见他如此执着,沐清淡淡一笑,“人是会变了,更何况曾经经历过生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去想的,王爷,莫不是后悔当初没有答应沐清的要求了?”
他依旧望着她,远远的,她的身影在他眸底变得模糊,模糊,再模糊,直到消失,他想去抓住,可惜她如细小的沙子,不管他怎么用力的去握都还是力不从心。
慕容林俊颜上染上一丝哀痛,伸手缓缓抚上她如雪的面颊,“你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他心目中清澈如水的淡雅女子,如今她变得令他看不懂,甚至迷茫。
沐清唇边的笑意愈加扩大,妖娆的眸子轻眨,“哦,是吗,那王爷倒是说说看,我这是哪里变了呢?”
她的口气,她的神态,还有她身体的温度,愈加的令他心冰冷。
她问他究竟是哪里变了,他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变了,只是感觉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那一夜,他无眠,她同样也无眠。
他则是因为她,而她却是因为他口中的传召。
等了这么久,也盼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
秋风习习,落叶纷飞,整个帝都都被一片明艳的黄笼罩。
沐清突然觉得这种带着淡淡忧伤的颜色很好看,她甚至爱上了帝都的秋,带点悲凉与落寞,就如她的命运。
早早的,她给自己化了个浓妆,穿上最艳丽的霓裳羽衣,头戴一只金步摇,身上的苏绣是她托府中管家赵德去苏州特意定制的,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昨天这衣裳才到。
光是这一件衣裳就足以让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开销,衣裳上的刺绣,一针一线,都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尊荣,如今她却穿上了这一份尊荣。
或许,她是应该感激慕容林的吧,至少对开支这一块,他还是很大方的,只需她差遣一声,王府的账房随时都为她开放的。
沐清想,或许他会这么做是认定了她不会要那些奢侈的东西,而如今她却真要了,不止是她身上的衣服,就连头上的一只金叉都是前朝宫中皇上妃子带过的,后来朝政发生变便,这只金叉流落到民间被拍卖行收购,如今又落得她手里。
而她,却又会带着这只金叉重复皇宫。她不知道这一去是否有回来的机会,但她是做足了准备。
铜镜里,浓妆艳抹,一双琉璃眸,稍稍一眯,风情万种,妖娆至极,沐清甚至觉得自己是否有做青楼女子的潜质,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举一动间无时无刻不在虏获人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