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伸手凑向我的酒坛,“这酒闻着倒是不错!我尝尝!”
不等我回应他就抓起坛子,喝了一口,又咂了下嘴,“还真是好酒!”
我狠狠咬了一口地瓜,想象咬上的是身边这个该死的男人。
他再次开口,却问了一个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你真的不是狐仙?”
我没有反应,他也没有说话。
现在这情况很是奇怪,我拿了他的地瓜,本来想要逃的,但他手指一抛随手就甩给我一枚银针,直接扎上我的小腿,腿一软,我就直直的坐了下去……一直到现在,我如坐针毡,他却安静的坐在我身边,跟我探讨我究竟是不是狐仙,虽然他默认了那地瓜给我这个事实,可我还是对他存了敌意。
地瓜吃完,我抹了一把嘴,没有东西分散注意力,就越发的察觉到后背上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我揪着手指,看着手上黑乎乎的黑泥,他却没有一丝觉悟的依旧盯着我。
“你不是狐仙么?”华佗开口,略有些失落,竟然伸手摸了我的头发。
远离人群,我的头发很早以前就变成了雪白的颜色,他这么一说,我才有所觉悟,大家说的狐仙,难道是我?还当真是讽刺,没想到我居然从人人嫌弃的祸水,转身成了人们跪拜请愿的香饽饽狐仙。
我不习惯的侧侧身,躲了他的手,他不甚在意的再次开口,调侃道,“我上山之前就听人说有狐仙住在山里,只是没想到事实上不是狐仙却是个酒鬼!”
我依旧不答,思绪也完全不在他的话上,偷偷的揉着小腿肚子,我微微侧身,观察着,等待机会逃。
感觉身边的华佗有了动作,我这才回神注意他,可他却抓上我的腕,我挣扎着甩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可腿还是不听话的不受控制。
“不怕!”他用力拽了我一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道,手指顺势搭上我的腕。
我的心一颤,眼前的人也仿佛瞬间变了模样,我似乎看到了……子默!
华佗渐渐皱起眉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一会又看了我一眼,继而又低下头专心替我把脉,只是脸色却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
“头发倒是小事,几贴药就能好,只是不能说话这毛病……”他收了按在我腕上的手,只是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在思考措辞。
说话?这么多年不说话我不是过得挺好么?我不甚在意的撸下袖子。
“应该是心病,你不想说话就是原因!”他支着脑袋,半天后道。
耽搁了这么久,腿上的无力感已经渐渐消失,我伸手探向酒坛……
“明天你接着来吧!我可以试着帮你治治!”华佗说。
就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出手,推了他一把,他也如我所愿摔倒在地,我得了手,连忙逃跑。
“还想吃地瓜吗?”华佗狼狈的想要爬起来,这次倒是挺利索。
甘甜的味道划过舌尖,我没出息的顿了一下,然后居然还回了身。这似乎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两个地瓜怎么样?”
华佗伸出两个指头道,见我依旧茫茫然的没有回应,大概是以为我觉得少,直接摊开一个掌,“五个!”
我想着刚才的味道,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华佗笑了,撑着胳膊站了起来,“你还真是不简单,那个穴位被我刺中,居然能这么快就恢复。”他说着话也不看我,回身在背篓里掏了掏,抛来一样东西。
“拿着!”他说,“我留着也没有用!顺水人情干脆给了你!”
是那件女子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裙衣服,又看了看手里他抛来的这件,想了想,既然是他给我的,不要白不要,揽了衣服就又要继续逃。
“我长得这么丑么?”他开口,语气怅然,“丑到让人目不忍视,看见了就想逃?”
他的语气发酸,我分神看他,他却是笑着一副痞痞的样子。
“我说么,虽然丑,也没有那么目不忍视!”
无聊!我心里骂他一句,这次是铁了心的再也不回头……
“我没有坏心眼,”华佗急急出声,“可我有个毛病,看见了谁有个什么病就迈不开步子,尤其是个些不太好治的!”
“我是个大夫!”他说。
我没停。
“明天还来吗?”他问,“地瓜也不想要了吗?”
我依旧没理。
“明天我先带药给你治头发!”他喊。
风送来他的声音,只是我已经跑开好远……
=============================================
寂静的夜,月光如皎。
我扯了发带,赤足踏进泉水里,及腰的长发拖在身后,带出一道水纹。
将身体浸进水里,猛吸一口气,沉入湖底,直感到肺里的空气被压干,才猛的坐起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听着心跳如擂鼓般响起,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水珠沿着前额慢慢滑落。我静静地看着水里的自己,柳叶一般的眉,深潭一般的眼,若是没有那该死的预言,就连那颗如血般鲜红的泪痣也显得那么恰到好处,精致的五官,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如玉的肤色……
我已经长发及腰,只是可惜,没有了那个愿意为我挽发的少年,而那发,也不是如瀑的青丝,我勾手挑起一缕,却是白发,月光下折射出惨白的颜色。
当初和子默从悬崖上摔下,大病之后,一宿一宿的噩梦,没多久我的头发就没缘由的成了白色,只是一个人待着,却也没什么影响,也就那么放下了。
治不了也就罢了,只是如今,一个人却将希望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淡淡一笑,可这希望我要来何用?我不会去的,我告诉自己,可是眼前出现子默的脸,最后却幻化成了华佗的眼……
那样的一双眼,跟子默相似的一双眼睛……
“我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想和你白头偕老!”子默笑着说,“水儿,不怕,我在!”
我朝他笑了笑,却没有伸出手,我早已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虚妄的一池幻影……只要我试图碰触,一定会碎了子默的笑。
夜渐渐深了,南山的风吹来,夹带着一阵凉意。我拿起岩石上的衣服,起身穿衣。
那是华佗给的那件不太精致的粗布衣服。
明天……我会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