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多长时间了，哥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你到现在都不肯面对事实么？”

“杰克……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们不是兄弟吗？”

威廉声音干涩的说着，偏了偏脑袋把目光投在里德尔身上，希望他能趁机出手。但是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里德尔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样。只有夜颇为不忍的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这样的两个人，威廉的心中顿时有了觉悟。

恐怕这两个人在他走后就相互碰面了吧？

“你一直是哥哥，而我一直是弟弟，我们俩就像是被上天注定了一样。永远都是你在前面光芒万丈，而我在阴影中为你托起来身子，来支撑你的光芒……”

似乎很感慨的样子，杰克并没有直接杀死威廉，而是站在他面前开始说起话来。但是没等威廉说什么，‘嗤’的一声，那两个原本在暗中打算施法的法师转瞬间就被身后暴涨起来的黑雾扯成了碎片。腥红色肉块组成的粉尘中走出来的一道身影。那景色让里德尔身后的夜眨了眨眼，下意识的退缩了一步，然后又重新的侍立在里德尔的身后。

“你看，就连镜像术我都能这么运用，你不觉得我真的比你优秀么？你的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包括你的计谋，你的策划。你在我面前如同裸体的婴儿一样，而你对我却一无所知。当你对我升起了杀意时你就失败了，哥哥。”从那迷雾中走出来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而在威廉面前，那个杰克在他显得有些绝望的目光中逐渐变成了一张剪纸，在半空中飘零而落。那纸片如同一个硕大的巴掌，让威廉整个人都气的哆嗦了起来。

他不理解，完全不能理解。

“里德尔！！你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本应该出现的身影，对着那个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少年吼道。

“你难道就这么看着一个信徒被恶魔杀害吗？！你们圣光不是以屠杀恶魔为己任吗？你还在那里做些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杀了他？！”

杰克并没有阻止他的哥哥，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一只必然要死的野猪在挣扎一样。那双已经被深渊熏染成赤红色的眼珠中流淌着戏谑的神情，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漠然的看着自己哥哥的表演，就像是在看舞台上的小丑一样。

哥哥他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太深远的计划，这点完全可以笃定。因为他根本不会思考。

里德尔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他故意用那种口气和腔调展现出他的愤怒与立场，甚至可能在哥哥的眼中还是再帮他。毕竟就算是再怎么有计划，当面杀死自己的弟弟也依然会对领民造成影响，而内部处理很显然更加明智。但是那个小家伙却骗走了绝大部分武装力量，并且把最大的不安定点排除了。虽然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但是却十分有效。

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小圣人？

“……个人的家务问题，任何组织都不会插手在里面的，因为那意味着混乱和无意义。”

坐在椅子上的里德尔那只独眼微微的闭起来，金色的光芒在眉宇间流淌。

“没有谁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家族的感情是最为不可靠的。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半的过程中开始联手对外。所以你们先把自己的家庭问题处理好后，我们再谈比较妥当。”

少年似乎是有些累了，用完好的手掌拍了拍椅子，对着身后的少女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身后的女仆小姐顿时领会了含义，躬身行了一礼，走到了礼堂门口用椅子堵住了大门。在威廉越发难看的神色中锁死了门阀，阻断了军士们从外部进行支援的可能性。

“好了，这回就没有人打扰你们了。请继续吧。”里德尔闭着眼睛抬了抬手，轻声说道。

“对你们来说，时间不多了。”

“那么就感谢我们的小圣人如此和蔼了，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欣慰的答复。”故意忽略了你们二字，杰克拍了拍手，露出了一副欣喜的笑容。这让威廉的心越发的沉重起来。

为什么里德尔会明显的放纵这个恶魔信徒？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合作？这完全不可能吧？为什么他会这么果断的卖了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边死掉了他也好不了么？那可是恶魔的力量，圣光的持有者是最清楚不过的吧？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一定有什么问题！

但是自己在这会场内依然布置有后手，依然还有把握取得胜利。

自己还没输，还没有输！

“你以为你现在就能赢了吗？我的弟弟？”

威廉咬了咬牙，抬起头怒视着自己的一脸笑容的兄弟。

“你说你比我强？但是你永远是弟弟！而我永远是你的哥哥！弟弟帮哥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这是在弑杀亲兄弟！你以为你会被里德尔所饶恕么？你以为你能逃跑么？做梦！”

“里德尔他可是一个疯子，一个狂徒，一个非正常的人类！他才多大？十四岁？十六岁？但是你看他现在的实力，你以为你能活吗？我的兄弟，不要被人骗了，我们之间是亲兄弟，但是里德尔他什么人都不算，你怎么能让里德尔这样的外人来坐收渔利？”

看着自己面前极力挑拨离间的威廉，就连小女仆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样拙劣的挑拨离间怎么可能有用呢。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傻子，谁都知道对于彼此来说各自都是最大的威胁。但是这可不是光是两句话就能扭转的事情。

在威廉这个不知道有多少后手的人死去之前，两个人都不会动的。毕竟在这个场地内威廉才是真正的主场作战，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填充了多少人手。专注于贵族生活的威廉自然对于这些里里外外的事情十分娴熟。而里德尔在几天前还是一个不开窍的二傻子，杰克更是不可能越过威廉直接掌握这里的一切。谁知道威廉他还在这个会场中布置一些什么。说不定是一堆大炸弹也不是不可能。面对未知，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

或许杀了他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谁知道他是否还有一些替身宝物呢？要知道替身宝物在启动之后魔法能量就会不断流逝，让他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好。而且里德尔那个时间不多了也很让人值得思考不是么？究竟是什么的时间不多了？又或者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人生真是有意思啊，尤其是当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阴影的时候，这世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有意思。不再是为了哥哥如何，而是为了自己考虑，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杰克笑眯眯的从自己的影子中抽出一柄黑刃，对准了自己的兄长。

“这时候是应该说再见了吧？我的哥哥。我们之间愚蠢的舞蹈也是时候结束了。现在，该轮到我自己一个人表演了。你好好歇息吧，接下来的故事不需要你的存在了。”

“不，我的弟弟，你等一下！”

面对缓缓走过来的弟弟，威廉有些慌张的倒退两步，连忙摆着手，额头上开始渗出来几丝汗珠。眼睛一直在往里德尔的方向看过去。但是里德尔依旧是在座位上静静的坐着，仿佛时间已经凝固在了这一刻了一样。

“你绝对会后悔的，杰克，你听我说，你会后悔的！我有个秘密，一个非常庞大的秘密想要告诉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女王陛下究竟在哪么？我告诉你，她就在——”

“再见了，哥哥。”

弟弟微微一笑，手腕一送，就好像是他胸口的皮甲不存在一样，没有遭到任何阻拦的贯穿了自己哥哥的胸膛。暗红色的血液迅速的在胸口上弥漫开来，晕染出了一片血色的花朵。

没有什么替身魔法，也没有什么后续步骤，或者说本来应该有，但是威廉并没有来得及施展出来。他只是惊讶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利刃，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无声的张了张嘴，似乎在质问着他为何不按照套路来。随后头一歪，眼神涣散起来，嘴角淌出了一丝鲜血。

“在我的面前你没有秘密。”

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逐渐喘息着，生命开始迈入倒计时的老人，杰克笑了笑，伸手合住了自己哥哥的眼睛。只不过十几秒的功夫，那个原本严厉的老人就彻底失去了生命的印记。

“我赢了，哥哥。”

杰克嘿嘿一笑，对着威廉的尸身打了一个响指。

暗红色的火焰顿时将老人的尸体包裹起来，变成一团暗红色的茧子，逐渐变成飞灰。

“小圣人啊，这次的事情还真是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把那些士兵和平民都给骗走的话，我说不定还要花费更大的功夫还行。这件事就要多谢你了。”看着那燃烧着的尸体，杰克微微一笑，对着里德尔伸出了手掌。

“合作愉快，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依然能够这么合作。你看，跟恶魔合作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不是么？相比较恶魔，人类的心才是真正丑恶的东西。希望我们不会有分歧。”

“复仇，永恒不变的主基调。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在复仇的一瞬间，那场面都如同浩大的史诗一样，震撼人心。”并没有握住杰克伸出来的手掌，等待着老人生命气息彻底消散的那一刻，里德尔在角落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缓缓的站了起来。声音也不再有气无力，而是充满着某种力量。手腕上和头颅上的绷带逐渐脱落，露出了里面包含着的东西。

“里德尔先生……”杰克眯起来眼睛，凝视着那仿佛破茧成蝶的少年，手腕上重新泛起来黑色的光刃，“你该不会说我们之间也要战斗一场吧？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那仿佛并不锋利的黑色剑刃挥动了一下，悄无声息的将那硬木栏杆拦腰斩成了两半。

“不会的，我们之间不会有战斗的。”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

已经站起来的里德尔摘下了头上的绷带，看向了在对面神色凝重的杰克。那在纱布之下包裹起来的眼球展露在杰克面前。

金黄色的如同时钟般的瞳孔中，竖立着几根如同指针般的线条。分针时针均指向零点。而秒针也逐渐的在向前推进。无数金黄色的齿轮在少年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表盘，在杰克震惊的神色中不可撼动的指向了终点。

“不！”

看着瞬移过来高举黑刃的杰克，里德尔的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人工圣印，第一礼赞：愿此刻得以永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