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你们的队形,稳住!控制好战马,不要被战马带着走!”
1052年,在诺夫哥罗德(备注1,以下简称诺城)郊区的小校场——或者说就是片单纯的空地——几十个少年正进行训练。
少年们顶盔掼甲,马鞍之上挂着弓箭和刀剑,大部分人脸上虽还带着些许稚气,但那娴熟驭马的模样却已然像是成年人了,那英姿不由得让人期待起这些未来壮士在战场上的表现。
发号施令者策马立于众人之前,在其口令下少年们尽力控制战马保持阵线的稳定。
只可惜纵然如此,队形还是参差不齐,因为战马本性就是争强好胜,想遏制其天性实在过于困难,老骑手都不一定做得好,更别说这些年轻人了。
但即便如此,少年们的表现比起这片土地上大部分骑手都要好很多,可那发号施令的王子——罗斯季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对此依然很是不满。
罗斯季斯拉夫难以抑制的叹气,他明白这已是年轻人可以达到的极限,但由于祖父即将来到诺城,他不由得焦急起来,对于亲随的呵斥也多了起来,总是想要看到更好的表现。
而从长远看,两年后基辅大公就会去世,那时还没有一支强大力量以自保,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是的,罗斯季斯拉夫知道未来将发生的事情,而这也说明了他的身份,一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罗斯季斯拉夫的前世是个研究古罗斯的塞里斯历史爱好者,为了这爱好花费了大量精力,甚至愿意不远千里前往异国去接触第一手文稿。
但在接触往年纪事古手稿时,他却在一阵触电感后失去了意志,醒来就来到11世纪的基辅罗斯,并且成为了一位留里克贵族。
最初他很难接受穿越这件事,对这时代更是难以忍受,毕竟这是一个血腥野蛮且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让现代人贸然进入自然会受不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只能无奈接受这里的一切,并且为了在这残酷世界生存下去而努力。
到现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有五年了,在这五年之中所做的事情不多,碍于年龄,他万般争取也就被允许组建一支亲随队伍,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些受训的骑马少年。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唯有武力才是立身的根基,作为一个未来的无地王子,要是亲随没有娴熟的战阵之术,那自己又如何在未来的战事之中立足?
若是初阵就死在了战场上,那可真是太让人无语了,他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为了默默无闻的死在战场上吗?而且还有那他本该所拥有之物,难道也像是历史轨迹那样远离他?
诺城,这壮丽的城市本应该是他的所有物,那基辅的王座更是如此,但是在历史上,随着父亲的死,一切都化为了乌有,彷佛从未存在。
作为知晓历史之人,他想要避免此世父亲的死亡,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父亲还是死在了楚德(备注2)部落手中,毕竟在罗斯纷争乃至战事乃是日常,他又怎么可能说服父亲不去处理这些本就是罗斯王公生活组成部分的事情呢。
爱沙尼亚的原住民们现在团结在阿拉尔身边强硬的和罗斯对峙,而原因是诸部对日益增加贡金的不满。
楚德人是芬兰-乌戈尔人的一支,他们对罗斯朝贡,以此换取罗斯的保护和商品,但现在贡金的增加让他们非常不满,于是就有了纷争与斗争。
父亲被袭击的那天他正好与楚德诸部的会谈,那并不是一场愉快的会谈,然后父亲就在归家的路上被袭击。
袭击者数量众多且有备而来,最后亲兵们只是抢回了父亲的尸体。
这无疑使得形式变成了最糟糕那种,诺城周边局势骤然紧张,就像是随时会爆炸一般。
楚德湖(备注3)对岸尤里耶夫的局势更是到了战争边缘,作为罗斯在爱沙尼亚的桥头堡,它附近已经出现了楚德诸部的斥候,甚至还有消息说楚德的酋长们正在召集军队,准备战争。
不过这些现在对罗斯季斯拉夫来说并不重要,在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后,母亲由于过于悲伤,不久后也随着父亲而去,如今的罗斯季斯拉夫彻底变成了个孤儿了,长辈们的去世使得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在如今的罗斯,亡父的产业是不会交给儿子的,赋予这份权力的基辅大公——也就是他的祖父——将会收回这份份权力,然后在他的儿子中再次分配。
也就是说,作为基辅和诺城王位继承人的继承人,罗斯季斯拉夫将会失去继承权,变成无地的王子。
“罗斯季斯拉夫大人。”
就在此时,一位上穿亚麻袍的骑手从城市方向策马前来,诺城王子望去,认出来了他,那是父亲的信使之一。
“大公已经到了,还请您前去迎接。”
“祖父终于到了?”
罗斯季斯拉夫的脸上不自然的抽了一下,这一天终于来了,这让人有些心烦的等待终于可以结束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去面对那该死的命运吧。”
————————
马队奔驰在前往诺城的道路上,鲜衣怒马的武装少年组成了队列。少年们在前行时保持着队列和沉默,多年训练的效果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整齐的队列显示出属于统治者的威势与强大。
道路的两侧是广袤的农田,这是村庄的集体田,只不过现在光秃秃的,冬日的北方可种不了什么东西。
更远一些的原野上可以看见牧羊人正驱赶着羊群走往村子,而农民的草屋就矗立在田地不远处,被木墙保护在后。
这座村庄处于前往诺城的道路上,因此其也是前往诺城的商旅的落脚地,很多商人都会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然后一鼓作气前往目的地。
当下局势的紧张也体现在了这座村庄里,简陋的木制岗亭上站着灰胡子的哨兵,只要发现可疑人员出现,老人就会敲响铜钟,警告所有人到墙后避难。
王子的队伍在土路上前进很是引人注目,让商旅和农夫都不由得惊讶抬头看向这支队伍,看着年轻壮士浩浩荡荡的骑马而去,然后大多又低头忙于自己的事情。
本地人都知道诺城王子的少年骑兵队,村庄里的农民更是见得多了,每天骑兵们都要在这条道路上来往,他们是天天都在见。
少量外地商旅则打听这是哪位王公的队伍,居然如此整齐。
有些见多识广的商旅感叹道没想到在北方居然可以看见一支如此精干的骑兵队伍,一些曾经经历战争之人能够看出这些少年绝不是什么骑马步兵,而是真正的骑战之士,这在偏爱步战的北方是颇为难得的。
一些农家少女眼中带着迷恋和向往看向甲胃少年,哪怕是已见过了许多次都是如此。
毕竟罗斯季斯拉夫的亲随们就像是壮士歌里面的勇士一般,是每个怀春少女最渴望的配偶模板。
偶尔有少女对着她的同伴们炫耀相好就在王子的卫队中,这引起一片羡慕,接下来就是小姐妹之间的打闹,直到被大人叫回为止。
————————
在经过一片原野时,罗斯季斯拉夫叫停了队伍。接下来距离诺城只有20分钟的路程,罗斯季斯拉夫希望亲随们在此暂时休息,整理仪容,以更好的姿态进入城市。
少年们对罗斯季斯拉夫的命令自然是言听计从,他们娴熟的翻身下马,或坐在路边休息并整理衣物,或是照顾自己的马匹。
他们的行动井然有序,从小训练的影响体现于此,多年下来身上也有了浓厚的行伍作风。
通往诺城的道路两旁的景色其实更多的还是原野和森林,这也是广袤的罗斯最为常见的景象,大量土地依然处于蛮荒愚昧的状态,高举火炬的开拓者依旧没有到来。
王子则坐在道旁石墩上,远眺这蛮荒景色,内心则在思考如何应对祖父,只是能想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少。
罗斯季斯拉夫不由得惆怅的看向四周,对未来他真的是颇为迷惘,但迷惘又有什么用呢?终究还是得收拾好心情后继续前行。
道路两旁的原野很是荒凉,附近分布着灌木和零零星星的树木,这是罗斯大地很平常的景象。只不过罗斯季斯拉夫看这一切却感到一丝不和谐,但是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罗斯季斯拉夫苦恼的想着,双眼扫视着四下,希望发现其中的问题。
是声音!罗斯季斯拉夫突然反应过来,这附近居然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这时已逝去的父亲所讲述的战争故事自然而然的浮现于脑海,在这些故事里,虫鸣鸟叫消失只意味着一件事。
“拿起盾牌!有埋伏!”
————————
备注1:罗斯第二大城,第一大城是基辅。
备注2:位于如今俄罗斯和波罗的海三国交界处的大湖。
备注3:在罗斯人的概念里面指爱沙尼亚、卡累利阿、俄罗斯西北的芬兰-乌戈尔人,在这里的语境里指诺城周围以及爱沙尼亚的芬兰-乌戈尔人。
(书评区可见本书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