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瑞岂是听不出锦刹的话外之意，顿时神色暗淡。
她只愿与一人相守，他又何尝不是！
怎奈出生帝王家，自此不得自由身。纵使当真活到万万岁，也怕落得个繁忙孤独至终老。
世间多少人希翼做这帝王，而他，却生生痛恨着，被这皇权束缚的日子。不得不娶无数的女子充实后宫，与那些根本不爱的人生下孩子；常年困于深宫，无法游历享受所为属于自己的大好河山；偶到民间私访，总有大批侍卫随从；瞧着人人谄媚讨好，每逢夜深人静心情郁结之时，便连半个交心之人都难寻到。
锦刹这样的女子，岂会贪图富贵，被区区后位便吸引呢？
＂锦姑娘，你可记得十二年前叱咤国天牢，曾救过一人？＂
曦瑞定定地看着她，满怀期待。
质子？锦刹挑眉，看着他一脸的落寞，不禁回想起当年的情形。
原来，叱咤国天牢内，那名衣衫褴褛的少年质子，便是他么？
十二年前，她还只有八岁。虽说早就参与杀人无数，却是第一次被天刹委派，独立执行任务，刺杀刖统王朝放入叱咤国的质子。
当时的刖统王朝，内战混乱，五名王爷起兵造反，多年不得安宁。搅得民不聊生，外患频频。临近的叱咤国也受扰，不堪战乱。于是趁机，将太子掳了去，强行做了质子。其他几国，于是想尽办法刺杀，企图以此挑起两国混战，好取渔翁之利！
当年尚幼，未思及过多，如今想起，锦刹很是奇怪，天刹接下这样的任务，摆明是参与各国政事。显然，是与划刹楼的规定背道而驰的！
天刹是何意呢？
她以小宫女的身份，潜入叱咤国的天牢。当发现虚长自己几岁的质子，瘦弱不堪的身躯，被殴打得皮肉模糊，却始终不改坚毅眼神时，陡然心软。
不但未杀那质子，反而出手解救。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也是唯一一次做得极不合格。后来回到划刹楼，她被天刹惩罚受了万针穿刺之刑，痛不欲生！为此，还落下了如今每逢下雨天，便关节刺痛难忍的毛病，再也无法治愈。
见锦刹陷入沈默，曦瑞心想，她兴许是想起了自己。不免有些兴奋：＂朕便是那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
锦刹还在沉思的，被这话提醒，抬头认真看了一眼曦瑞，眉心微微皱起来。那质子可是穿着几乎已经看不出颜色面料样式的红袍，怎地会是蓝衣？
脑海中过了无数遍，方才恍然：＂救那质子之人？＂
愣了一下，曦瑞点了点头。他没有料到，她记得居然是质子，而非他！
锦刹瞬间有些震惊，当年的曦瑞，确是太子没错。但他居然反以营救队伍的身份出现，说明那质子是另有他人。
莫非，是……
＂誉腾才是质子？＂她索性直白地说出口求证！
在锦刹看不到的暗处身后，曦瑞握紧双拳。他多么想否认，可惜正直的心，不容许。
于是后悔起，为何要提当年的事！那是耻辱的过去，是会被锦刹鄙视的过去……
誉腾会恨他，这件事就是*。
借着晶石发出的光芒，五识清明的锦刹将他的神情一览无余。即便曦瑞沉默着，她也能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
誉腾王，是个不招刖统先帝待见的人吧！所以，才会被作为曦瑞的替代品，送去他国受那非人之罪！
或许，先帝根本没觉得他能活着回来，或者是有必要回来，所以便连派去营救的队伍，都是一群老弱病残的怂兵。只不过，身为兄长的，本该作为质子的曦瑞，太过善良，混在队伍中跟了去。
若非执行任务的是经验不足，心性还不够硬的她。誉腾早已化成孤魂游离异国，曦瑞恐也会克死他乡！
这便是帝王家，只有利益，没有亲情，容不得天道人伦！父不惜子……
锦刹想着想着，有些可怜起那个瞧着似乎不可一世的誉腾。便连眼前的曦瑞，也是可怜的！
＂锦姑娘，你且潜入池中勿动！＂
忽然，曦瑞轻轻朝着她说道，然后纵身朝着殿门外的方向奔去。
锦刹不是畏缩之人，但当下身中异毒，被人发现，脱不了身不说，曦瑞皇帝也难为。于是弯腰，潜到池底，竖耳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曦瑞皇帝威严地呵斥：＂碧莲，今夜有刺客行进，不好生照顾你家主子，偷偷摸摸跑到此地做甚？＂
＂皇上！＂逼莲还没走进玉池殿大门，就迎头撞上皇帝陛下，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无力自处，＂皇上赎罪，娘、娘娘说，想、想用这池中水沐浴，但又不便过来，便、便、便叫奴婢过来打些水。＂
＂是吗？那你的木桶呢？＂曦瑞冷冷地打量碧莲，反问之话，犹如寒冰彻骨，＂是否要进来瞧瞧，朕在此处做甚，好回报你主子？＂
＂不敢，奴婢不敢……＂
＂滚！＂
听到碧莲脚步声渐远，锦刹重新浮出水面，看着曦瑞。这个皇帝，还当真是特意赶来救她呢！
＂锦姑娘，这是虹桐水，虽药力不及天参雪阳水，但连续服十日，再加这泉水相佐，届时便当尽解。＂
锦刹出水芙蓉的模样，令他怦然心动。犹豫间，最终放回天参雪阳水，决定拿出药性慢的虹桐水，希翼以此，多留她几日。
接过瓶子，锦刹点头，算是感谢。自己身上恰有解药，但她果断不会用。
十日！在此十日，已是错过杀誉腾的期限。难道，是天注定么，第二次执行任务，仍旧要当过他！
＂我不会要求你做皇后来换取这解药，有一天，希望你是自愿。＂转身走出玉池殿，曦瑞只留下一句话。
躺在池中，锦刹有些恍惚。
孤身过着杀手生活这么多年，这一月，是最奇特的日子。被要杀的人倾慕，被堂堂一国皇帝倾慕，实在是难得的经历。难得到，有些不能适应……
作为杀手的自己，不是应该被惧怕么？
想来，是个失败的杀手呢。
曦瑞皇帝出了玉池殿，便以修复泉眼的借口，下令封锁，十日内不准任何人入内。
并突然来到婉云宫，将发怒打砸物件儿的云妃，撞了个正着。
＂爱妃，这是怎么了？＂
曦瑞似笑非笑地瞧着满地狼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