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刹不禁回想起幽庭湖那夜，她本该毒发，找个山野村夫或便＂解毒＂。

她赤身进入湖中，主动攀住他的身体，就是一番纠缠。当时她所有内力被全然束缚，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别说是誉腾王这等高手，随便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是能趁机下手占去便宜的。

然，莫名出现的誉腾王并没有，或者说是最终忍了下去。喂她解药，脱袍裹住她的身体不让春光外泄。还守在一旁，待药效发挥作用，又听得地刹赶来的声音，才离去！

若不是消耗内力给她驱毒，又连夜赶路，地刹是伤不了他的。

即便那月合散，当真是他亲手所下，怕也不能算是下作卑鄙。

再有那店中画像，虽说都是摹本仿品，但定需原作神韵全然抓住，画技超群才是。

他们相见不过数面，而每次不过眨眼之间，且都处于打斗对峙。难得他观察那般细微，便是连她下颌一颗痣都记得精准！

不过是传个王妃之名，并未强娶或者侮辱，便更加算不得下作卑鄙。

……

见锦刹犹豫了，未刹有些着急。自袖中悄悄落出一枚圆球握在手心，陡地扔向誉腾王。瞬间楼上泛起浓浓白烟。

听到爆炸声，楼下的霍业带人赶忙赶上去，却只见渐渐消散的白烟中，只剩下誉腾王一人。那锦刹和未刹，早已无影无踪！

虽被浓烟呛得有些难受，誉腾王却是笑着的。摊开手心，锦刹的玉佩赫然出现。

＂姑且收下这定情信物吧！＂

回到歇脚的客栈，未刹有些气急败坏地对锦刹说道：＂锦姐姐，你忘了天刹说的，世间男儿多薄幸么？怎可对誉腾王那种善于用计之人犹豫，便是他当真救你，也定是贪生怕死，为了换取你饶他一命！＂

＂他知你与谱图家的仇。＂

贪生怕死！这个词，倒的确与誉腾王不相匹配。有哪个四处征战的将帅，是贪生怕死的？又有哪个面对江湖顶尖杀手，还能嬉笑坦然的人，是贪生怕死的？

锦刹并未听进她说的话，道出重点。

未刹震惊于锦刹的提醒，呆了许久。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别的人知道她的仇恨！既然知道仇恨，不是就代表也知道她经历的那些过往吗？

“他必须死。”

看着肃杀之气弥漫的未刹，锦刹知晓，定是触碰到她的敏感之处了。再次提及关键：“谱图楠在他手上。”

“不是被斩首了么？”

“你啊！”锦刹一般不喜欢用到感叹词语的，此刻却不得不感叹，“行刑时，我在。”

她看得极其仔细，不仅谱图楠不在被斩首的行列中，就连谱图牧凌的第十六小妾和一名男宠，也不在。但夜探那日，她分明瞧见谱图楠身在府中。逃走或是被救，可能性都很小，那么便极有可能是被负责抄家的誉腾王带走！

谱图牧凌虽然妾室众多，就连男宠也不少，但除了原配生下的谱图楠和两名女儿外，鲜少有人为他诞下一二半女。两个女儿早已嫁作他人妇，谱图牧凌平日宝贝独子甚是闻名，不可能当真丢下儿子不顾的。

谱图牧凌即便真的没有晋升到现下的级别，但修魂域太过邪门，他本身又阴气十足。模层平关的修为，也足够给她们惹麻烦，绝不会太好对付。掐住他的独子，等于胜算更多一分。

这道理，未刹自然是明白的。娇俏的面孔上，满是愁容。

锦刹看得出她所担心的，说道：“兴许，你二弟也在他手中。”

“谁？”未刹彻底被吓懵了，“怎么可能？”

当年，遭遇*后，被农夫收养。可惜好久不长，仅仅过了两年，农夫一家遭遇瘟疫，病倒在床。

未刹不得已，卖身青楼换来钱药以图医治。却终究慢了一步，回村时，只见到一片火光。当地府衙为了避免瘟疫外传，声称村内的人都已经死了，便一把火焚烬整个村子八户人家！而她，被青楼的人押回那个人间地狱。

多年来，未刹都绝望了，她以为唯一的弟弟也没了。

如今，锦刹说，他可能在誉腾王手中？

“等等看便知。”锦刹还是决定暂时不杀誉腾王，之余猜测的理由，也暂且不能告知未刹。

晚间休息，锦刹摘下腰间，竟不知何时被换的玉佩端详。现下挂着的，是个玉质上佳的男儿配！配型简单，但雕工出色，其间刻了一条生猛威武的龙纹，中间有一个‘恭’字。

想来，是那誉腾王所为。

锦刹不禁有些好奇，这龙纹佩，向来只有皇帝可以佩戴。何况，若是没记错，刖统王朝的前朝皇帝，便号‘恭’。帝佩，更加是只传继承大统之人，居然由誉腾王所有！实在稀奇。

客栈楼外，是湖上夜景，花船上不时传来艺妓的暧昧曲调，好好的词，被唱得暧昧无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锦刹突然有些好奇，这世间，真有这般的情，能够不知所起，且一往而深么？

低头看着月光映照下，更加剔透的龙纹佩，锦刹莫名地想起誉腾王，想起他说的那句‘只为见锦姑娘一面’，素来平静的心，似有涟漪漾开。

杀手，怎能对被杀的人，动心呢？

锦刹难免自嘲，跃身，跳出窗外。她想去悄悄，那花船上，唱曲儿的女子，是否也觉得那词字可笑。

天刹说，永远不会有至深的真情在，便又何来一往而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