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停下,方才收拾好那较为凌乱的发髻,用丝帕将那些不用的簪子小心的包裹好。
清云上前搀扶时,接到了那包首饰,显然有些讶异的端详了眼苏瑾瑜重新打理过的发髻,虽说少了几分雍容大气,却也是十分符合她的性子的。
心想,她会这般定是经过凌云同意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唤了另命宫女上前伺候。
“你看,连清云都怕了你。”挽着凌云的手,苏瑾瑜轻轻柔柔得对着他说了句。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就不应该劳神伤力去花费时间摆弄那个会被取而代之的发髻。方才,她明显有看到清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诧,却在注意到凌云那会儿,连忙给敛了回去。
凌云侧眸看了眼苏瑾瑜,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她是宠你的,你又何必挖苦我。”话音落毕,人已行至大殿前,几名宫女迎出来将他们的距离有所扯开。
宫人在外面替凌云稍稍整理了下衣摆先将他迎了进去,苏瑾瑜尾随在他其后,在清云的搀扶下,她走得极缓,看着迎立于两侧的诸多妃嫔使节,甚是有些惊慌的垂低了螓首。
从未见识过如此场面,心里顿时是没有了底,只觉得置身于偌大的天空中飘飘荡荡,有些晕眩。
高台上,龙椅摆放于正中央,左侧是太妃的位置,右侧便是苏瑾瑜的位置。
待凌云坐定,举杯同诸人共饮下第一杯酒水后,这场晚宴方揭开了序幕。
到了今时今日,她都未曾见到陈玄锡的人影,想必他是被绊住了脚步吧,打定堂鼓的她只要硬着头皮依计行事。
一曲舞罢,赢得满堂喝彩。
凌云侧眸看了眼苏瑾瑜,见她脸上笑容倦倦,稍稍往右边坐了些许过去,“今个儿那些妃嫔都有表演节目助兴,说好给我的礼物,要藏到何时才给呢?”眸光始终落定在那舞台上的表演。
苏瑾瑜讪讪笑了几声,“晚宴过后。”说完,她就摆正身姿继续欣赏表演。
节目之后,是各国的使节送上祝贺礼,苏瑾瑜趁着空档环顾了眼台下两侧,看到了星奴却唯独没有找到王夫人的身影,属于她的座位有宫女伺候着,此刻不知是去了何处。
嫣儿端了壶清酒过来,她有些担忧的瞥了眼寸步不离的清云,这壶并不是什么酒水,而是白水,苏瑾瑜是饮不来酒的,便寻了这儿空闲上来换下那壶酒。
“娘娘,放心饮用,若是醉了还有奴婢在。”嫣儿小心提醒到,就连先前那只酒杯亦偷偷的给换了下来。
这一切举动,自然是没有逃过清云的眸光,随着嫣儿退下,她也一起离开了。
苏瑾瑜轻喘了口气,幸好还有嫣儿在,不然等下敬酒那会儿不知要如何婉拒。偷偷看了眼春风满面的凌云,端起白水就饮用了口。
舞台上传来一曲较为轻快的曲子,原本热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不少,眸华统统望向舞台的那道屏风后。
还未见其人,殿上就飘落起不少花瓣,掺杂着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苏瑾瑜抬眸瞧见那洁白胜雪的花瓣,心中暗叫不好,唤来宫女打听知是王夫人的表演,更是有些坐立难安。
她虽辨不清那花瓣是否是梨花,可那抹洁白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眸,但愿她不会愚蠢至此。就在她出神那会儿,屏风上映出一道妙曼的身姿翩翩起舞。
看那身姿,应当不是王夫人,怀有身孕的她定不会冒着危险献舞一曲。
轻纱层层浮动,遮去了众人的双眸,再现时,王夫人出现在舞台上拨弄着手下的那架古琴,原方才的乐曲是出自她手,而屏风后的舞姿依旧在跳,随着她的节奏,时而甩袖,时而弯腰。
当然,所有人都为此痴迷时,苏瑾瑜却直落落得盯着王夫人身上的那袭衣裙,下摆上是用轻纱绣上雪梨。她果然,还是听从了之前的那段话。
侧头看向凌云,瞧见他一脸欣赏的神情,慌忙扯回了眸光,低头饮用着杯中的白水。
须臾之后,王夫人领着屏风后的宫女上前叩拜时,那满裙的雪梨又哪里还能遮掩得住。太妃的脸色并不好看,强忍着并未发作,淡笑迎人。而凌云,定是看清了全部,脸色大不如太妃那般善于伪装,只待王夫人话一说完,他就忙让其退下。
不知其中就里的人,甚感不惑。苏瑾瑜没能去看凌云一眼,她明白,他是生气了,因为梨花是她娘的最爱,又哪里是王夫人配得起的。
之后的那些表演,苏瑾瑜也无心欣赏,附和着拍手罢了。几巡下来,她喝了不少的白水,佯装有醉意的放松了身姿。
一个时辰过后,这场盛宴才结束。
凌云领着苏瑾瑜离开,他饮了不少酒,看得出醉意甚浓,不便坐步辇,就领了大群的宫女慢慢往关雎殿移去。
交代李沐韵的那件事,迟迟无人来禀告。苏瑾瑜不懂她是为何改变了注意,无法差人前去询问,只好硬着头皮思忖之后的事情。
幸好,凌云到了关雎殿倒头就睡,怀孕一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次日清晨,苏瑾瑜起身就往长乐殿赶去,昨晚的事情她总是要弄个清楚的。李沐韵究竟是为了什么改变了注意,难道她是知道了李正的事情。
“娘娘,你走慢些。”嫣儿在后忧心忡忡的提醒着。
途中,苏瑾瑜遇上正在御花园散心的王夫人,看得出她今日心情甚好,伸手摘了朵旁侧的秋海棠,捏在手里不断的搓揉着。
“宸妃娘娘吉祥。”宫人一齐俯身行礼。
苏瑾瑜放缓了脚步,双眸直盯着王夫人手中的那朵被折腾的花,神色极为不悦,“看来,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宫中有规矩,这御花园的花又岂是随意可以采摘的,当着本宫的面,如此放肆,就不怕本宫送你去内务府惩戒吗?”
王夫人装模作样的欠了欠身,果断的将手中的秋海棠抛到地上,一手抚上小腹,“宸妃怕是忘了,妾身这腹中是龙嗣,要定罪也是由皇上来定,内务府的那些奴才谁敢动一下。”说着,她还挺了挺小腹,转身就走。
苏瑾瑜冷笑一声,唤来嫣儿就差她去了一趟内务府。的确,她是没有资格去动那龙嗣一根毫毛,却也有些许的权力能够让她以后见不到凌云一面。
来到长乐殿,就看到沁缇一人在殿外候着,几位太医是忙进忙出。
“娘娘如何了?昨晚未能前来探视,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苏瑾瑜走到沁缇面前,开口询问了句。
看着情势,怕李沐韵的情况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方才说怕是拖不了太久了。”沁缇的话语里满是伤心,经苏瑾瑜这么一提,眼角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苏瑾瑜不懂,李沐韵何必如此折腾自己,昨晚就将那药服用了下去,今日又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苦难要受。
李沐韵的脸色苍白的犹如一张白纸,见不到半丝的血气,虚弱的被那厚重的被褥遮掩下,更显得她得吃力。
太医们瞧见苏瑾瑜进来,识相得退了出去。
李沐韵见她过来,伸出手招了招,示意她过去,“可是有他的消息了?我一直在等,一直未能等到他回来。如今,怕我也是拖不了太久了。”
“说得是什么话,你会没事的。他在来的路上了,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那药,你可是服用了?”苏瑾瑜握紧她的手,淡笑着说道。
李沐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从床褥下拿出那包褶皱凌乱的药包,苦笑着,“我一点点服用,好让这气息虚弱一点。你看,今日也就快到时候了,我想是撑不了一天的,没多少了。”
苏瑾瑜看了药包一眼,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小心的从怀中掏出崭新的药包塞入她的手中,“一个时辰过后就服下,至于这些东西自会有人来替你善后。即便他赶不回来了,我也会安然无恙得将你送到他身边,相信我。”
在从关雎殿出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她就多准备了一包药,生怕李沐韵是弄丢了拿药才没有依计划行事。
如今,却也是刚好弥补了那个缺陷。
离开长乐殿,她直径去了太医院拜托叶辰轩去替李沐韵守着,顺便处理一下那药粉的事情。毕竟那些太医还是有真凭识学的,不易轻易的糊弄过去。
重新回到关雎殿,苏瑾瑜还没来得及端起茶盏饮茶,就听到了来自长乐殿的噩耗。手中的杯盏随之落地倾覆,撒了一地的茶叶。
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嫣儿尚未从内务府归来,苏瑾瑜只好唤了几个生疏的宫女再次往长乐殿赶去。
这个消息会传到她的耳里,凌云那儿定是早先一步就派人去通传了。
果不其然,在她抵达长乐殿时,已然聚集了不少妃嫔在那里啜泣,宫人们亦拿出白布挂在殿门外。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给没了……”
苏瑾瑜经过宫人身旁,听到他们在议论着此事。李沐韵的病在这个深宫里从来就不是秘密,如今能够顺利的假死,怕也是无人起疑的。
几位太医从寝殿退了出来,各个都是摇头叹息。
她明白,经过太医验正之后,李沐韵的尸首就能送去火化了,可她的家人早已散去,那骨灰又能交给谁呢。
她这一辈子都被困在了这深宫里,死后又哪里会愿意在让那陵墓给困死呢。生时是这帝王家的人,只有死了才是自由身。
这一点,凌云心里也是清楚明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