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中秋佳节,宴席设在万怡宫。万怡宫修建得极早,是开国皇帝为颐养天年在太平宫修筑的一所园子,殿宇皆用白螺石盖成,四畔雕镂玉器,玲珑莹澈。因其景色四季如春,百年如初,所以起名万怡宫。
万怡宫本是皇太后居住的地方,三年前太后去了五福山为大齐子民请愿祈福,一去就是三年,因为是太后住的地方,所以平时没有人敢来,只剩下奴婢们每天打扫清洁,这万怡宫便空置了。
所以这次中秋宫宴设在万怡宫,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皇帝和皇后并肩而坐。皇后一身红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母仪天下,凤姿天态。只是她的微笑莫名的让我觉得时隐时现的淡漠悲伤。
陪在皇上身边十几年,皇后一直没有得到过皇上的专宠,就算生下三阿哥并抚养了大阿哥,皇帝对她也没有增加半份情谊,偶尔的去储秀宫也都是看望孩子。
地平下自北向南,东西相对分别是妃嫔、亲王、福晋的宴桌。宫里规矩严谨,亲贵男子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与妃嫔见面同聚。中秋佳节是一年一度的团圆节,也就不拘礼了。
帝后的左手下是亲贵与女眷的座位。一列而下三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汝阳王凌洵、清山王凌清、平南王凌济。
汝阳王凌洵剑眉星眼,面色黝黑,一看就是一个常年厮杀于战场的将军。汝阳王的王妃也是极美的,一团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可以想见汝阳王对王妃的宠爱。
清山王凌清的位子只有王妃在,说是王爷稍后便到,凌清王妃眉目清秀,像是一副淡淡的美女图,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平南王凌济才十三岁,还是一个初初长成的少年,剑眉朗目,英气勃勃。
帝后的右手下是后宫妃嫔,宛妃娘娘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到场,第一席便是德妃娘娘,然后是庆妃娘娘,接下来便是我。
我仔细看了一眼德妃娘娘,她穿着一身泰锦洋莲紫的裙褂,头上简简单单的戴了一个七星朝月珠翠明铛,虽然不是华丽夺目,却是简单大方,非常符合她的身份和性格。
我身边的庆妃娘娘则是光鲜夺目的多了,她穿着绯红绣织的“杏林春燕”锦衣,一色的镶宝嵌玉,发髻上是一支赤金如意簪,珍珠翡翠、赤金灿烂、尊贵无比,更显的庆妃娘娘光彩照人、神采飞扬,还真是够喜庆的,也不枉封她为庆妃娘娘。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侧脸这样熟悉。
满园的珠光宝气,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好一片盛世景色,在这虚假的繁华背后是多少人多少个昼夜辛苦的汗水和泪水,为什么皇家行事总要如此,用惨痛换取欢愉,用悲凉换取华丽。
凌允的目光总跳过德妃和庆妃看向我,他眼里的喜爱与怜惜太过明显,让我不寒而栗。自从他立我为妃子,他对我的喜爱之情就越加浓烈,夜夜在我的寝宫就寝,白天也几乎与我同在,就算是有其他妃嫔在,他也总是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甚至会夹菜给我吃。
我深深知道,拜他所赐,我已经是三千怨恨在一身了。
她们心里有多恨我我可以想象,就像我无数次的告诉穆儿,这一生只可以爱我一个。任何一个爱着丈夫的妻子都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像现在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都容不下我一样。
“盈儿,你过来!”
皇家宫宴,他依旧叫我的闺名。然后看着我有些坏坏的怪笑。
“这样多的人,你不能像个皇帝叫妃子一样叫我么?”走到他身边,悄声对他说道。
“你也不像一个妃子在和皇上说话啊?”
他看着我,嘴角闪过一丝窃笑,拉过我的手,让我喝他玉樽里的酒。这是何等大逆不道,要不是皇后仁德,我完全可以被判个迷惑君心,*后宫之罪。
我分明能感觉到下面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和一颗颗想要将我碎尸万段的心。如果有一天我再度失宠,我敢说,我一定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当然除了愤怒还有好奇和惊讶以及不敢置信。那些王爷,那些王妃一定都在心中思索,这个盈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居然可以把一向冷傲无情的皇帝迷成这样。
“盈儿,你看这舞蹈怎么样?”
“臣妾觉得,这舞蹈甚好,翩若游龙,婉若惊鸿!”
还未待凌允说话,身后先想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臣妾倒是觉得,这舞蹈不甚很好!”
循声看去,庆妃已然起身,我到此刻才看她的正面,难怪刚才会觉得她的侧面熟悉,原来她的容貌到有三分像我。
那么凌允到底是因为我是我而爱着我,还是因为我像他的庆妃而爱着我,我不禁望向凌允,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他的眼神冷冷的,甚至是有些不屑的看着下面的庆妃,他的眼睛总是那么真切,不会说谎,我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疑问而害怕忐忑,又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答案而安心宽慰?我不是不应该在乎的么,无论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我都应该不放在心上的。难道我,竟为了他吃醋了?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告诉自己不可以,我不可以对不起穆儿,他是那样的可怜,从小便失去所有亲人,失去姓氏,现在又葬身战场,整个世界都负他,我怎能再有负与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