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简直是寸步难行。虽然黑羽在前头开路,秋水依然奋力地用手拨开丛丛的荒草,才可迈出步伐。
她的手臂和脖颈上被草沿刮破,渗出丝丝血迹,但是她咬牙挺住,不曾发出一声痛苦的*声。突然,她踩到了一块石头上,脚踝瞬地被崴到,整个人瞬间摔倒在地。情急之下,她本能地用手支撑着地面,以防脸面朝下砸去。
“哎哟。”
黑羽听到身后秋水的惨痛叫声,急忙转身折回,将她搀扶起来,皱眉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秋水自小就是在舒适的环境下成长,又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境,初次在荒郊野岭里,身上又有不少刮痕,心里难免觉得委屈。她眼眶里泛着泪水,但硬是忍住,深吸一口气,说:“我的脚好像崴伤了。”
黑羽小心翼翼地捧着秋水的脚,轻轻揉捏着,见她脚背肿得很高,担忧地说道:“只怕是伤到筋骨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秋水扭伤的脚踝,当机立断地说:“来,我背你上去。”
秋水惊愣,心下愧疚,心里又是万分担忧宁桐的安危,加上受了伤,当下忍不住流下泪水,抽噎道:“黑羽,都是我不好,连累到了你,是不是?也不晓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黑羽一见到女孩子流泪就手足无措,只得宽慰道:“我们都走到悬底了,依然不见他们的影子,很有可能他们没死。”
“真的吗?桐姐姐和傅公子不会有事的,是吧!我就说他们不会出事的。”
黑羽脸色沉俊,闷声说道:“希望如此。走吧,天黑之前,我们得回到上面去。”言罢,他蹲下身子,将秋水小心翼翼地背上来。
秋水心里又喜又惊,鼻中扑入黑羽身上的阳刚之气,只觉得心如小鹿乱撞。她小心翼翼地将双手环在黑羽的脖颈上,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第一次背着姑娘?”
黑羽点头,也未发现秋水脸上欢喜的神色,只是埋头顾着赶路。秋水将脸颊慢慢靠在黑羽的后背上,因奔波了大半天,加上内心担忧,此时趴在黑羽的后背上,只觉得内心渐渐安定下来,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就在这时,只听前头传来郑子雷的呼喊声:“小水、黑羽,你们在哪?”
黑羽本想回应郑子雷的呼叫,转而想到秋水此时睡着了,不忍心吵醒她,便快步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郑子雷一看到前方黑羽的身影,便快速赶过去,看到自己的妹妹趴在人家的后背上睡得正香,细嫩白皙的小脸上还有一道道细细的刮痕,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慌忙从黑羽身上接过妹妹,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小水给你添麻烦了。”
黑羽摇头,沉声说道:“你送她回去吧,我再下去看看。”
郑子雷阻止住,劝道:“且慢,天色都这么晚了,我看贵府上的女眷定然也是很不安,你不妨先回去休息一晚,兴许明日他们就找到了呢?我带了一群人过来,先让他们下去再看看情况吧。”
黑羽略一犹豫,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便跟着郑子雷的车马回去了。果然,他一回到傅府,苏清荷便搀扶着傅老夫人赶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禹儿呢?”
黑羽低头,低声答道:“公子还没找到,若是公子明日还没回来,便要去官府报案。”
苏清荷如五雷轰顶,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表哥会出事,她并不想害死表哥的。傅老夫人感觉到苏清荷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想宽慰一番,不想她的手冰凉如冰,担忧地问道:“荷儿,你怎么了?”
黑羽见她泪珠不断滚落,宽慰道:“表小姐,我们到崖底找了半天,并未看到公子的遗体,想来公子还是好好的。”
苏清荷瞬地将目光投到黑羽身上,颤声问道:“真的吗?表哥不会有事的?”
傅老夫人见黑羽忙碌的一整日,接下来还有他忙的时候,便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苏清荷将傅老夫人送回她的房间去,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闺房,她无法入眠,整夜坐在美人榻上,整颗心被悔恨折磨得痛苦异常。
夜渐渐深了,苏清荷到底忍不住睡着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池宁桐被那个疯女人推到悬崖下了,她站在悬崖上俯视下去,清晰地看到池宁桐横尸在野。突然,一声凌厉的冷喝声,表哥不知道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指着她的鼻子质问道:“清荷,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苏清荷吓得连连后退,摇头摆手辩解道:“不是的,表哥,我并不想害死你的,我欢喜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呢?我只是想杀死池宁桐罢了,杀死这个横刀夺爱的女人而已。”
表哥冷笑一声,说:“你害死了池宁桐就是害死了我。”言罢,表哥上前一步走到悬崖边,二话不说便跳下了悬崖。
“不要啊,表哥。”
碧翠听到内屋传来自家小姐的惊叫声,慌忙从外屋爬起来,疾步走到美人榻边,但见苏清荷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显然是做了噩梦,问道:“小姐,您做噩梦了?”
苏清荷一把抓住碧翠的手,惊慌失措地说道:“我、我害死了表哥,我害死我表哥。我索性跟着表哥一道去了。”
碧翠不停地安抚着苏清荷,说道:“小姐,黑羽不是说了吗?公子没有死的。”
苏清荷渐渐镇定下来,用手绢儿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抿了一口茶水,良久才轻声问道:“碧翠,你到底是怎么办的事情?为什么会连累到表哥?”
碧翠慌了神,解释道:“小姐,是王婆去的灵山,今儿她也辞工回乡下了。我问了王婆,她说是趁着有人给那个疯子送饭的当儿忘记锁门,这才有机会把那个疯子放出来。听说这个疯子对所有的女子都恨之入骨,但凡是个女人就会误认为是杀害她孩子的凶手。按理说,公子绝对不会被那个疯女人所攻击的,或许、或许是公子自己跳下来去的呢?”
苏清荷身子重重一震,方才她做梦不正是表哥自己往下跳的吗?当下忍不住低声喝道:“胡说什么?表哥好好的为何要往下跳?”
碧翠一惊,慌忙认错,说:“是奴婢愚昧了,小姐别生奴婢的气了。”
是夜,苏清荷再也无法入睡,哪怕池宁桐现下也是不知死活,她却越发把她恨得牙痒痒。
却说,宁桐和傅岚禹被一位樵夫救回去了。她跟着樵夫深一脚浅一脚抹黑去隔壁村请接骨大夫,接骨大夫睡得正沉,不大愿意深夜赶路出诊,便找了一个理由推脱掉了。
宁桐着急,身上也没有什么盘缠,可是又急于想请动这个大夫,便将自己的一支玉簪当做出诊金了。那接骨大夫一看到这支玉簪,当下便同意了。他算是个识货的人,晓得这玉簪就是他接连一个月出诊也赚不到的。
捣鼓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微微明,宁桐终于将傅岚禹安顿好了。此前他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强行赶路,方才又忍耐着接骨之痛,整个人早已经虚脱了。这会儿疼痛减轻了不少,他终于沉沉陷入昏睡中。
宁桐坐在傅岚禹的旁边伺候着,以防他醒来要水喝之类的。她细细地打量着熟睡的他,但见他星眉剑目,轮廓英俊,果真是个美男子。只是,她渐渐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有富家子弟的娇奢。反而,他比普通人家的子女更坚强和有耐力。
那次在青园途中的车马遭遇,他比她沉稳和冷静多了。也是为了她受了伤,不曾听见他抱怨过一句,反而一路和她轻松攀谈,以免她担忧。这次,断骨之痛简直要人命,可是难以想象,那一路他竟然硬生生就支撑下来了。分明痛得厉害,却硬是扛下来,愣是不发出一声痛叫。
宁桐看着他一日便消瘦下去的轮廓,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了一股心疼之意,纤纤玉指忍不住轻抚着他的俊脸,轻语道:“傅岚禹,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总以为你清高冷傲,时常一副云淡风轻之样,全然就是纨绔子弟不懂人间艰辛。可是,我又发现,你不是这样的。你有钢铁一般的身骨,竟然对野外荒生的环境如此熟稔。你看似不在于任何事情,可其实只是不言说罢了。”
傅岚禹俊眉微微一皱,宁桐惊愣,慌忙将手拿开,心道:见鬼了,我刚才怎么那么矫情?见他未醒,当下松了一口气。她也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想起身活动活动。
不想,刚要起身,手腕被傅岚禹一把抓住。她惊呼出声,当即用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听傅岚禹的声音迷糊又虚弱,“阿桐,你快抓紧我的手。”只此一声,他便又沉沉入睡。
宁桐呆愣在原地,心底腾起一股暖意,这股暖意不仅仅是感动,竟然还有一丝甜蜜。原来,他连做梦都担忧着自己的安危啊!这次,他本可以置身之外,可是却选择了身临其境。
就在她脑海里闪过要同傅岚禹厮守终老以及以身相许的当儿,宁桐猛然敲了自己的脑袋,嘀咕道:“池宁桐啊池宁桐,你想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