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守齐敬酒完便被人催去了洞房,大家一路闹腾,却都只是在喜房之外。见时机差不多了,各人纷纷送上吉利话便自行告辞离去。
池源夫妇和宁桐忙着迎送客人,待送走了池宁柍一家子,池海这才慢慢地走上前,脸色颇有几分难为情。
池源见状,猜到大哥这是有话要对他说,但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看来是不便于在众人面前说。当下便接着送客的理由与池海迈出门槛,离了人群。许氏忙着将今儿喜宴上的菜肴打包了想让柳氏送回去给蒋氏吃,一时并没有瞧见池源兄弟。
柳氏瞥了一眼池海兄弟往门外走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笑,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着许氏将一包一包的好东西递过来,嘴上说着不必不必,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接过来。
池源这才开口问道:“大哥,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池海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要说,结结巴巴地说道:“老二,你如今通达到这般,大哥知道不容易。这事吧,我实在很难开口向你提,可你大嫂闹得厉害,非得要我跟你说说,能不能让守孝和守忠两个娃子在你店里做做工?你也知道,年前家里的瓦房子刚盖好,家中确实没有多少积蓄了。我一年种田的收成还了债也是所剩无几,如今家里头又添两个奶娃子要吃饭。”
池源知道大哥没有到揭不开锅的时候是不会向他开口的,当下应承道:“成,只是要给守孝和守忠安排什么活儿,这事我得回去再妥当想一想。”说着池源从袖子里掏出银子要递给池海,说:“大哥,这银子您先拿着,这事我尽快给您个说法。”
池海忙将银子推还回去,摇头说道:“老二,你这是做什么?我跟你说家中的这些事情可不是要问你讨银子的。这日子难是难了点,可还能撑下去不是?你趁早把银子给我收起来,否者守孝和守忠的事情也不劳你费心了。”
池源听此便把银子收回去,当下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池海见后头的家眷还没赶上来,折回去催促道:“我说你们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再不走,你们想到哪儿打尖去?”
柳氏一听,见许氏没有留下他们的意思,脸色一阴沉,当下就表现出不满。但手中拿着许氏给的好东西,且又有求她的打算,也不好张开一张刻薄的嘴。
池源一听,促然想起了日间的安排,只是今儿人多和忙于招呼客人,一时忘记了这事。当下慌忙走进门槛,对池海说道:“大哥,你们不辞辛苦来到这里,天色又如此晚了,本应请你们各位留宿的。只是,我们这火凤楼只留了五间住房,其余皆是吃饭的雅房,实在不便留宿。因而,我早早就雇佣好了两辆马车送你们回去,一时忙乎就给忘了。我跟车夫预约好了时辰,这会儿就该在后门等你们了。”
柳氏脸上的阴云总算散开了,开口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啊?”
池海眉头一皱,问道:“老二,这雇马车得花多少钱?我们倒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天色一白就可以回去了,这钱不用白花了。”
柳氏一听瞪了池海一眼,当下说道:“这么晚了哪里去凑合一晚上?”
许氏见气氛尴尬,忙说道:“大哥,反正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了,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池海听罢也只能点头默认,带着一众人跟着池源走到后门。宁桐送走了自己的朋友,这才返回火凤楼,见老家一众人不在这儿,当下舒了一口气,问道:“娘,大家都送走了吗?”
许氏点头,一边和伙计们一起收拾着碗筷,一边闲聊道:“你大伯母也真是的,花儿和小胖的生母不是守忠媳妇儿嘛,竟让守孝媳妇在家带着。我看守忠媳妇那奶涨得厉害,席间我还带她去我房里挤了一碗奶水,只怕家里头的娃儿要喝奶又没得喝。”
宁桐眉头一蹙,都懒得说柳氏的人品了,说道:“也是欺负大嫂软弱,大伯母这人就是十足的欺善怕恶之人。对了,爹呢?”
话音才落,池源已然走进来了,开口说道:“方才大哥跟我说了,希望咱们能给守孝和守忠一份活儿做做。我看,这天气又要入秋了,咱们火凤楼的火锅又自来大受欢迎,到时候只怕伙计不够,不如就让守孝和守忠来店里打杂吧?”
许氏听了一愣,当下没了主意。宁桐没说话,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想想守孝和守忠的为人如何?守孝还算务实,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看他做活,也是跟池海一样拼命。让他来店里做活计倒还不错。至于守忠嘛,因为是老幺,平日里又被柳氏宠得厉害,性子懒怠又眼高手低。活计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至于其他的活儿,他也绝对胜任不了。
池源见许氏母女突然间沉默,知道这有些为难了,只是开口的是他的大哥,他实在是不好拒绝,说:“我知道这事有些难办,只是我既然答应了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反悔。”
许氏幽幽说道:“我倒不是不愿意,守孝这孩子还算憨实。那守忠性子不好,我是担心会跟客人起冲突。而且,叫了守孝和守忠过来,老三家的肯定也要过来叫你安排一份活儿,咱们虽说能帮衬的要帮衬,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是打脸充胖子了。”
沉默再次横生,宁桐忽然开口说道:“成啊。爹,您过两日回去跟他们说,店里辞退了两个伙计,位置特地空出来留给守孝和守忠,也直接把他们带过来。”
池源听了心下一喜,应声道:“成,那咱们店里真要辞掉两个伙计?”
宁桐摇头,说:“当然不是。咱们店里的伙计手脚勤快又没犯错,没道理辞退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啊。但是话自然是要这么说给大伯母听的,省得她以为自己的孩子多能耐,能掌了咱们火凤楼的掌柜呢。我们火凤楼本来就是不差人了,还不是卖大伯父的面子硬把守孝和守忠挤进来的吗?”
池源当下无话可说,只是默然点头。宁桐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娘刚才说的话也有道理,以三婶和三叔的性子,第二日也是要过来讨一杯羹的。三叔为人精明,打交道这方面还不错,到时候若是来说话,爹就跟他说,豆腐铺里如今是守齐做主,他那边还需要个人手,让三叔去豆腐铺帮忙。四叔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等,只是我们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给他做,无论如何都要一口拒绝,否则又要跟上次那样了。”
许氏点头,说道:“三弟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是哪棵树大靠哪棵,这没啥可说道。难得的是,像你们往日说的那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吧,倒是能好好伺候好这课树。我想着,三弟妹必然会扶持好三弟好好挣银子的。”
几日后,池源将守孝和守忠带到火凤楼做活计,而当天池江也趁机拉住池源,好话说了一箩筐,希望二哥也能给他安排活儿。自然周氏也是少不得在边上帮着说道。池源此前听了宁桐的分析,心下早就有主意了,当下便让池江收拾了东西一块儿出发。
之前,他们家租了五年的老屋,这会儿正好可以安排他们住那儿。虽说旧是旧了点,但那会儿他们家住的时候修修补补且也重新整饬了一番,跟金陵城寻常百姓家的房子一样,自然是比他们在老家住的房子也好了许多。
天气如今是刚刚入秋,暑气还没完全消散,因而火凤楼自然还没张罗出火锅。守孝心下是很感激二叔给他这个机会,因而正像个伙计该有的模样,手脚勤快,对客人很是热情和周到。
池源夫妇看在眼里自是放心得很,因而对守孝也多看重了几分,寻思着若是有机会给他加薪。而守忠刚开始的第一天还有些像模像样,第二日就有些懒怠,到了第三第四日,索性搬了椅子去门外晒太阳,就是客人来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只好由其他的伙计去替他招待客人。
大家渐渐对守忠的表现感到不满,只是碍于是老板的侄子才不好说话,但受到他的影响,大伙儿也都渐渐懒怠起来,这果真就是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守孝看不下去,也跟守忠提醒过几次,却不想他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大哥,你傻不傻啊,每天做得那么辛苦不也就那么几分工钱嘛?我每日晒晒太阳也跟你拿一样的工钱。反正咱二叔是老板,活儿给他们几个外人做就是了。”
守孝无奈,却也拿他没办法。一日,池源实在看不下去了,见守孝手忙脚乱地忙着,便把他叫过来,说道:“守孝啊,这十来天的光景,二叔把你的辛苦都看在眼里了。下个月,二叔打算给你加工钱。”
听了这话,守孝高兴得还来不及道谢,守忠一溜烟也跑进来,对池源说道:“二叔,那我呢?”
池源冷笑一声,说:“你明儿收拾了东西我送你回去吧。”
守孝和守忠一愣,突然守忠怒火冲天地骂道:“二叔,你偏心,为什么给大哥加了工钱不给我加工钱,这也就罢了,你还想把我赶回去。”
池源漠然地说道:“守忠啊,这十来天你看看你大哥是怎么样的?你又是怎么样的?你看看,店里的伙计个个也都不服气了,活儿再不如从前做得勤快了。你也不用再做下去了,二叔把这个月的工钱都借给你。若是要留下玩就多玩几天,若是不玩明儿也不用来了。”
守忠哑口无言,知道二叔不是吓唬他的,当下乞求道:“二叔,我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改。”
池源摇头,说:“守忠啊,你是真的不懂吗?二叔给你不止一个机会了,我让守孝给你提醒了数回了,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伙计这份活儿你也做不成,我们实在不晓得还能安排什么给你做了。”
守孝也忍不住开口指责道:“守忠,不是我不帮你说话,这十来天你的表现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你难道忘记爹怎么告诉我们了吗?这活儿是二叔特地辞退了人家给我们腾出来的。你还不懂得珍惜和感激,每日里就想着偷懒。就是爹知道了也会把你打回去的。我瞧着你也确实不适合再做下去了。”
守忠听大哥也这么说他,当下气得甩下抹布就往外走,口中骂道:“你们是合伙起来的吧,老子早就不想做下去了,不就是跑堂的吗?老子不稀罕。”
守孝当下慌忙跟池源道歉,第二天守忠便收拾了东西回乡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