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日头毒辣,却也是农忙之时,庄户人家急急扒拉几碗饭,戴个草帽就下地插秧了。
池家老大池海带着老三池江和老四池治及各自的儿子下地,大伙儿一排排齐整地挨在一起,不一会儿便前前后后地隔开了。老二池源前段时间去县城考取秀才,这会儿也往家赶农忙。
池家几个小子手脚都很麻利,最为先的却是老二家的池守齐,都要赶上几个叔伯了。
池治眼看侄儿守齐就要赶上自己,直起身,对他嘻嘻笑说:“守齐啊,你倒比你老子能啊。一家子忙着受累,你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帮一把不?”
池守齐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口中说:“四叔,我爹从县城赶回来了,这两天就该到家了。”
池治唠嗑道:“二哥这都考了三四年的秀才了吧,回回落榜。换了我,还不如在家老实务农。”
老四池江听到了老三的念叨,本要顺着他的话一起抱怨,余光瞥了眼老大池海的脸色,见是一片阴沉,眼珠滴溜溜一转,改口说:“二哥好歹还是童生,村里头童生也没几个,指不定今年二哥就提着秀才的名头回来。”
却说池海的父母很早过世,留下三个小弟由他拉扯长大,起先,出嫁的大姐会帮着一些,可大姐夫家也是勉勉强强糊口,他便拒绝了大姐的好心。因而,他很早就在外当学徒,跟着师傅见过一些世面,也历练了好几年,加上自身还不错的能力,单手干了几年的买卖,赚得还不错。
池海凑齐了一笔置办田产的银子后,在老家买下一百亩地,盖了房,前后又帮衬着给三个兄弟娶了媳妇,留下这三房照管田地,自己一家子搬去镇上做买卖。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年,池海跟外来商做买卖被卷走了所有银子,还欠下大笔债务。他卖了镇上的房子也不够还,又卖了老家五十亩地才还清了,之后带着柳氏和三个孩子回老家务农。
庄户人都是以读书为荣的,生意好的那几年,他特特送两个儿子去馆里,怎奈他们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折腾了几年也不过认识几个大字。后面生意又亏了本,再没有银子给他们白扔,因而也就放弃了让儿子们读书这事。不曾想,老二池源在温饱满足后自个儿念起了书,三年后考上了乡里的童试生,池海自此便把读书的念想寄托在了老二身上。因而,池海对老二赶不上农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说池家男丁齐齐出动,自然池家女眷也闲不了。柳氏带着长媳张氏,二房的许氏,三房的周氏和四房赵氏下田拔秧苗,她把秧苗捆扎好后放在箩筐里,见女眷里头也就赵氏的身板最壮实,比得了那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便让赵氏挑去自家的垄头上。
赵氏不满,大声抱怨道:“我说大嫂,活儿都是一家子的,你们舒舒服服坐在田凳上拔苗子,凭什么专挑我挑担?”
柳氏皱眉,不痛不痒地回击过去:“回回也就你扒拉好几大碗,我说你什么了?现在让你挑回担子,你磨叽啥磨叽。”
赵氏生气,她平日里多舀一碗糠米汤,柳氏嘴上不说,那脸色却摆得比裹脚布又臭又长多了。她气呼呼扔下扁担,说:“一碗饭也就两粒白米,哪管饱?我挑不动,不去。”
柳氏无奈,只得让许氏和周氏跟赵氏轮流着挑,自己心安理得地坐在那拔苗子。
而此刻家中的灶厨里,老二家的池宁柍和池宁桐姐妹俩忙着炒菜做饭,等着大家下地回来吃晚饭。
池宁桐手头刚添一把柴火,促然发出一声痛呼,舀水瓢砸中她的头后哐当落在脚边。池宁桦冷眉倒竖地指着骂:“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谁动了我的胭脂盒?还不给我拿出来,等着我抽你们的皮吗?”
池宁柍慌忙跑到池宁桐身边,揉着她的额头,见已然肿了一大块,心疼地问道:“小桐,你怎么样?”
池宁桦见两人没有及时答应她的话,气得抬脚就踹了池宁柍一把,骂道:“死人了不成?我说的话没听到么?”
池宁柍扑倒在池宁桐身上,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忽然,一阵焦糊味蔓延而来,池宁桦一瞧大锅里的青椒白菜糊了,急得又要动手动脚。池宁桐见状,急着护姐,下意识推了一把池宁桦,见她踉跄几步,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杀人,池宁桐慌了神,不知不觉退到了墙角。
池宁桦见她们敢对自己动手,也不去管大锅里的菜,挽起袖子就朝缩在角落里的池宁桐扑打过去,抓破了她的脸蛋。池宁柍见妹妹脸上渗出血丝,扯着嗓子哭,冷不丁左右脸颊又挨了重重的两巴掌,她忍痛上前掩护。
池宁桦又一把扯住池宁柍的头发,尖声骂道:“贱丫头,要不是我爹养着你们,你们早就死在街头了,还敢动手推我。今儿,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贱货。”
三人推搡之间,只听一道沉重的闷响,池宁桐瞬地躺倒在地上,后脑勺流出一滩浓血。池宁柍失声尖叫,抱着妹妹大哭:“小桐,小桐。血,血,好多血,救命啊,快救命啊。大姐,求求你快去田里喊我娘回来,救救我家小桐。”
池宁桦呆愣在原地,知道自己闯祸了,慌慌忙忙跑回自己屋里躲着。倒是闻声而来的林大娘赶忙给池宁桐包了伤口止血,打发了自家的小丫去田垄喊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