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阳光又细又密,然而却钻不透一片茅草搭成的屋檐。屋檐之下,又有着浓的像水一般地蒸汽来回盘旋着,更让房间里的一切都好似隔着仙境一般。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充满暑热的房间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却无意识地不住发着抖。一块不大的冷玉被贴在这个人影身上,也正是这一块小小的石头,让熏着药香的少年嘴唇都有些发紫。
“爷爷,他这样真的没有问题么?我觉得他好像要被冻死了似的……”少女心疼地询问道。
“傻丫头,你懂什么?这小子不只一身都是摔伤,他的经脉也明显有不少地方都被震裂了,他还在山脚下躺了不知道多久,暑气全都淤积在了他的经脉里面。这普天之下,能知道怎么以毒攻毒帮他化解暑气的也只有我一个了。若是你再心疼的话,这小子以后就算身体恢复回来了,也只能变成一个练不了功夫的废人。”老者假装凶狠地说道。
少女自然就是之前在左任山下找到张仅的猫儿,自从她与他爷爷一起将张仅救回来,已经过去了三四天的时间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张仅便每一天都在被老者变着方法地折磨,就连猫儿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的爷爷是不是真的在救人。
这时再听老者这一通威胁,猫儿自然不敢再多做质疑,干脆比了个把嘴巴封上的动作。
“嘿嘿,傻丫头。”那老者忽然笑道:“爷爷一定尽量把他给你完完整整地治好,总不能让你嫁给一个废人不是?”
“爷爷你在胡说什么?”猫儿立即红着脸嗔道。
那白发老者又是一声大笑,接着又打趣道:“你这个小丫头心里想着什么还能瞒过我?这个一动不动的呆木头靠着一张俊脸儿就把你的心给勾走了,可真不知道你这是中了什么**药。”
猫儿闻言又摇着爷爷的胳膊撒娇道:“爷爷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我们快把这个公子治好吧,也算是爷爷你又做了一件善事。”
“哼,狗屁善事!爷爷我做了半辈子的善事,到老了还给恶人欺负得家都不能回,不如我也当个恶人,一巴掌把这小子打死算了!”
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表情也立即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
“爷爷~”猫儿又撒娇道:“我知道你心肠最好了,我们把他救活了,就偷偷回家找奶奶好不好?”
“唉,跟你就是生不起气来……”那老者笑着叹息道。
两人这一番对话,张仅都隐隐约约地听在了耳中。然而他中气亏损太过严重,便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爷爷你看,他好像在动呢。”猫儿忽然眨着眼睛说道。
老者回身看了一眼,也没有答话,只是将手搭在了张仅得脉搏上,又紧接着拿了一碗仍在沸腾的汤药,一把灌进了张仅的嘴里。
“呜呜……”张仅似乎极为痛苦。
而下一瞬间,张仅便冲破了那梦魇的障碍,终于睁开了双眼。
四周的景物都十分陌生,而张仅的心绪却还停在左任山那一战上。
“老前辈,这里是哪里,你们有见到其他的论剑门人么?”张仅急切的问道。
“这里还是左任山附近,我们在左任山下救了你,就直接把你带到这里来了。”猫儿抢着答话道:“不过这个论剑门我却没有听过了,他们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仇家啊?”
张仅眼珠一转,这才理清自己的处境,接着便眼神一暗,连继续答话的精力都没有了。
当初他落下山崖的时候,便清楚地看到了蜉蝣子跃回山崖那一幕。没想到自己拼上性命的一招,也都没能为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们搏出一丝生机来,张仅的情绪不免又跌入了低谷。
咚的一声,张仅又重新倒在了木床上,空洞的眼神直盯着屋顶的茅草,更是一句话也不会答了。
“爷爷,他这是怎么了?”猫儿又焦急地问道。
老者咧嘴一笑,答道:“也许是摔得太狠,给摔傻了吧。”
这一下就几乎给猫儿吓出了眼泪,她又立即恳求道:“爷爷,那你快帮帮他,他可不能傻了!”
老者见孙女这般没出息的样子,连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又忽然大喝道:“这我可管不了了,你爱管你就自己看着他吧!”
话音一落,老者就独自走到了屋外,把忍着眼泪的猫儿留在了房里。
过了好一会儿,猫儿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重新蹲在了张仅的身边,轻声问道:“你好点儿了么,还疼不疼?”
虽然明知张仅不会答话,猫儿还是不住地关切着,仿佛这样就能让张仅舒服一些似的。
然而猫儿的关切,却让张仅眼中浮现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们也仿佛都在关心着张仅的处境。
一滴滴的泪水滚了出来,张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然而这比满屋蒸汽还要浓郁的悲伤却也是无比真实的。
“你不要哭啊……”猫儿明显有些慌了:“我是不是说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你,你不要伤心,你如果被人欺负了的话,我就去替你出头。如果我也打不过的话,我们还可以找我爷爷,他可厉害了,你的身体就是他给治好的。”
“谢谢你们。”张仅忽然回话道。
“啊……不,不用谢。”少女立即红着脸回答道。她本以为张仅真的是傻了,此时发现张仅竟然能听懂她说的话,猫儿心里自然多了几分羞涩。
然而张仅一句话说完,便再也没有后续的表情或话语了。猫儿便也再不好意思呆在屋里,跟着也立即走到了屋外,让张仅一个人静一静。
躺在床上的张仅吃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却只见到密密匝匝的白布缠成了两团。只有那周而复始的疼痛和麻木,才能让张仅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双手的存在。
“为什么,最后活着的会是我!”
张仅似乎是在问自己,却更多地,仿佛是在质问命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