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一场大战,毫无征兆,杜重威所率的天雄军,与李守贞所率的天平军,突然之间翻脸,两军厮杀了一天一夜,死伤近两万人,终于谁也没能奈何谁,两败俱伤,各自鸣金收兵。
战后各自清点兵马,杜重威和李守贞不由得心痛如绞。
杜重威的天雄军剩下不足三万人,而李守贞的天平军也只剩下两万人。虽然李守贞占有先手,攻了杜重威一个出其不意,但天雄军毕竟人多势众,一场厮杀下来,李守贞的损失并不比杜重威少多少。
两军大量的士卒逃跑,也是两人不得不提前收兵的原因所在。
再打下去,即便将对手给灭了,自己也剩下不了多少人。
此战之后,杜重威与李守贞反目为仇。
李守贞连夜带着残军撤到了黄河南岸,夺回了郓州,而杜重威也撤到了魏州。两部残兵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上舔舐伤口。
听到这个消息,耶律德光眼神一黯,长长吐了口气,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叹道:“知道了,去,将萧翰叫来吧!”
萧翰匆匆赶到御书房,只见耶律德光正背着手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神情阴霾。萧翰正要跪下请安,耶律德光一抬手,道:“那些虚礼,就不必讲了。杜重威没能除掉李守贞,你献的驱虎吞狼之计并没有奏效。”
萧翰愣了愣,略微思量了一下,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耶律德光走到地图边,抬头看着中原的地图,“这汉人的天下,我契丹人当真就坐不了么?”
耶律德光从开始就没打算再册封什么中原皇帝,他急召杜重威来汴梁,不过是想借杜重威之手灭掉李守贞。毕竟李守贞的四万精兵毕竟是永固宫的中坚,比之蜂拥而起的数十万叛匪,对大辽的威胁更大。
之所以没有让辽军亲自下手,一者是调集辽军出手解决李守贞,必定会引起李守贞的警惕。一旦李守贞也叛辽,很可能杜重威也会叛辽,连锁反应一起,那在河南的三十万大辽铁骑想撤都撤不回去了。
再者,永固宫主也显示了她手中握有的实力,各方面的情报显示,不止是那些叛匪很多都是受永固宫的支持,就连河东刘知远部也与永固宫主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同为永固宫联盟的天策府已经明目张胆地支持刘知远。那些叛匪中,天策府支持的力量也不小。
还有,永固宫主似乎还与南唐、后蜀达成某些协议。
永固宫的力量绝对不可小窥。
更不要说,永固宫主有路惊鸿支持,很有可能联络燕无双,甚至是醉道人、野狐禅偷潜入到皇宫中杀王刺驾。
借杜重威除掉李守贞,可以转移永固宫主的视线,将永固宫主的仇恨转移到杜重威身上。
三者,杜重威手握六万精兵,同样也是大辽的心腹之患。利用杜重威除掉李守贞,既可以拆散杜重威与永固宫、李守贞部的联盟,还能利用永固宫的力量削弱杜重威的实力,可谓是一石二鸟。
等杜重威与中原的各路兵马杀得人困马乏,两败俱伤之时,大辽在趁势再次掩杀过来,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这一切,随着杜重威没能收拾掉李守贞,都成了梦幻泡影。
萧翰呆立了半晌,道:“纵使杜重威没能收拾掉李守贞,我大辽也未必无利可图。”
“讲!”耶律德光猛地转过身来,双目咄咄逼人。
萧翰理了理思路,道:“如今之势,杜重威虽与李守贞闹翻,但是我大辽还未与李守贞撕开脸面。也就是说,永固宫也没有与我大辽正式翻脸。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遂了永固宫主的心愿,立一个李家的人为中原皇帝。让永固宫成为众矢之的?这样,不是一样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你是说立李守贞为帝?”耶律德光摇摇头,“不成,永固宫实力太大,如今中原的叛匪大多都掌握在永固宫与天策府手中,这两者,本都是后唐余孽,相互之间本就是联手的。李守贞又与原中原的诸路诸侯都有很密切的关系,一旦坐大,恐怕南唐与后蜀也都会倒向他。
刘知远老谋深算,不会轻易去攻打李守贞。多半会与李守贞修好,划地而治。
而杜重威这只老狐狸,这次受伤不轻,也绝计不会再触李守贞这霉头。
通过李守贞去消耗中原的实力,这条路行不通。”
萧翰笑道:“陛下分析得极对,既然不可立李守贞为帝,何不考虑他人?李嗣源的后人可不止只有李守贞他一人。况且,李守贞也只是永固宫主说他是李嗣源的后人,又没有什么证据。立一个纯正的后唐血脉,岂不比立李守贞这个不知其来历的人更好?”
“你是说……”耶律德光眼睛一亮,“郇国公李从益?”
萧翰点点头道:“臣正是此意!这样,对永固宫主也有一个交代,我大辽也算是说话不算话。”
李从益,现在不到十七岁,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幼子,其母早亡,由明宗皇帝的妃子王淑妃抚养成人。李嗣源驾崩后,他的儿子们为争夺皇位,相互残杀,李从益因为年幼,没有参与皇位之争,因而得以保命。
石敬瑭灭后唐建立后晋后,为了安抚人心,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以郇国三千户封给李从益,封李从益为郇国公,和明宗的妃子王淑妃居住在洛阳,以奉后唐之祀。
这十多年来,身为后唐皇族后裔,李从益活得小心翼翼,平日连府门都不敢迈出,如同隐形人一般,生怕招惹了后晋的忌讳,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中,众人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若不是萧翰提醒,耶律德光也想不起此人。
思量了许久,耶律德光方才道:“这倒也是一个选择,不过,中原对此人的反响如何?却很难说得准,毕竟,有永固宫支持他。如若真让他做稳了皇位,后唐历来与我大辽为敌,岂不是平白立起一个大敌?”
萧翰哈哈笑道:“这个不难,何不先封他做一个知南朝军国事,散布谣言说陛下准备立他为帝,看看各方势力的反应如何。若过各方势力没有反应,那说明后唐余威犹存,那不妨让他这个知南朝军国事一直做下去。
直到我大辽完全掌握了中原,再立他为帝,慢慢收拾掉永固宫及各方反对势力。
如若天下各方势力纷纷表示不服,那便立刻立他为帝,将他扔在卞梁,任中原人打死打活。反正,我大辽都兑现了诺言,将江山归还给了后唐,至于永固宫主守不守得住,那就是她的事,与我大辽何干?
而且,这其中,我大辽还可暗中支持那些较弱的势力,不耗干南朝人的血,绝不罢休!
此乃二桃杀三士之计。”
耶律德光点点头:“不错,萧卿果然足智多谋,不愧是朕的诸葛孔明!这么说来,我大辽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撤出中原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萧翰道,“臣建议,既然要撤,干脆便撤远一些,连河北也不要,给南朝人一种安全的假象,任他们杀个血浪滔天!等到他们杀得精疲力竭,要取中原,不过是马鞭一挥的事!”
耶律德光沉思良久,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好,就依卿所奏!各路兵马撤退的条程安排得怎样?”
萧翰答道:“井井有条,只等陛下一声令下,我大辽三十万兵马就能顺利撤往河北。继而便能回草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