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秋意浓,秋山秋色秋不尽。
愁云落雨,点点滴滴。
秋浩渺指尖轻撩,将那雨珠接入掌心,观赏着它晶莹的颜色。这雨珠的深处,也是有着一种颜色的。
雨万千,却浇不断心中的情一丝。情天情海幻情真,情丝情缕入情深。
她回想——
那夜,梅海山庄,雪在飘,梅花绽放,十年后的第一次,她终于见着了他。寻寻觅觅的十年,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楚楚。再次见着他,却是在如此的不经意间。
那一刻,她的心,在一种痛与不痛的边缘。那一刻,她感叹岁月无情之后,还是有情。可是,她见他与情儿欢颜笑语的样子,她的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没有与他相认,她毫不留情地抢走了情儿送给他的夜明珠,还打了情儿一个嘴巴。她不想见到他与情儿言笑晏晏、柔情蜜意的样子。
“你知道,十年之中,我的心因你受了多少苦吗?我打你一掌的痛,又怎及得上我这么多年来心痛的分毫?”
佛音声波中,当她看明白,天女在他的心中竟是如此的重要,她的内心挽回了一丝欢欣。
自此,她追着他的身影,追着他的足迹。
神思山中,当同心锁有了回音,他为寻得小音妹妹而开心时,他又如何知道,她的内心在伤痛。
洛神谷中,当他与小音妹妹相认,诉说十年离别的苦楚时,他又如何知道,她的内心更是苦楚。
云渺宫中,当他躺在轻纱床上人事不醒,她每日悉心照料他的日子,是她最为舒心的日子。他泣血而诉,留下一纸绝笔,也让她感受到了心中滴血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而最为美好的感受,还是当他埋头在她这个“妩媚夫人”的怀中倾诉心中真情、追悔当日过错的时候。
她终于能够确认,他是否对她有着真心。
凌波台上,他为了她能够不顾生死地挡住一掌大力,她的深心已被融化。
无泪峰上,她不顾羞怯地对他诉说了心中的一切,也不知道奄奄一息中的他,是否能够听得见?
也不知现在,他身处关山的战火和烟云中,是否能够安然无恙?
随着心绪的万千流转,长袖内飘出两颗光彩煜煜的夜明珠,珠内光华也在万千流转。
秋雨依然在落,秋浩渺的身影已入斜空。夜明珠的光辉,点亮了满山的秋色。
另一座山峰,成百上千嶙峋的怪石森然而立。一座古墓,孤寞地处在一座石崖之上。
墓碑禁不住风雨的侵蚀,已经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秋浩渺在墓碑前静静伫立,呆呆地看着墓碑。
“天之第七女韩氏湘儿之墓!”
秋浩渺深深地注视着这几个字。好孤寞的几个字。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她捧着上代天女韩湘儿的骨灰,将她葬于此处。
唯有此处,方能令她安息。
这些古迹,似乎便是神迹。先民从遥空而来,降落于此处,数千年来,令神洲大地繁衍生息。
在这片泥土掩埋之中,在这片山林覆盖之下,还残存着那艘满载先民而来的远古飞船的残骸。
先民在这一片参天林立的大石之上,曾刻下了一些更是远古的痕迹。
这些痕迹,可以追忆到先民之前的先民吧!
秋浩渺在石林间缓缓踱步,指尖拂过斑驳的石面,触摸着上面的刻痕。
突然,她驻足在一面近乎十丈之高的大石之下,遥观上面的字迹——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这大石上,还有“人间世”、“齐物论”、“养生主”、“天地”、“天运”“秋水”、“山木”、“达生”各种篇章。
这是一位名为“庄子”的先民之先民所书,秋浩渺记得她在很小的时候,师父教她认字时,便带她来到这些石刻里。
这庄子所言,其义极深。后来她为君儿编写《天言》古书,便将此文撰入其中。这些文字,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无限的回忆。
这成千上万篇石刻,断断续续地抒写了一段数千年的历史。
秋浩渺深心疑惑,先民的先民不知源于何处?先民的先民不知终于何处?
这先民的先民所缔造的一切,显然已经终结,已经寂灭,只留下这一些残存的文字,难以书写他们全部的过往。
她缓缓走过一片雕琢无数古词的石刻,凝视着这一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一种何等的故国忧思,秋浩渺心内自叹,而这也是何等地契合她的心境。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她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容颜。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时此刻,若是这“春”字改为“秋”字,对她来说,便是一种如何的九转回肠呀!
秋浩渺转过另一个石刻,这片石刻潮湿之处满布泥土和青苔,她掬起一把树叶,将其污垢拭去,便见到那熟悉的“葬花吟”三个字,内心顿时升起一种经久之感,久久凝视。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香榭
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
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
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
阶前愁杀葬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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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抷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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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她犹记得,小时候师父给她讲的《红楼梦》的故事,她对黛玉葬花如痴如醉,以致于她常常于花树之下,锄那泥土,将飞花落絮捧埋于中。
回想起来,真是能令她会心一笑。
秋浩渺不再回味这些古文古词,因为这岁月在心中的滋味的确是太过悠长了。
她漂浮起空,不再留恋这满眼古迹。
秋山看不尽,秋水映长空。
一重重的山水,隔不断她心中的万千挂念。她只愿,此时能够快些到达他的身畔。
红色而飘妙的身影,在夜明珠的煜煜光辉中,令那山水移动,白云远走。
这片古老的山水,没有了她的身影,更增了寂寞。
秋雨一直在下,秋水一直在流。
***
在那并不算遥远的山色之中,依稀可见雾锁群峰。
远山一座接着一座,或捧簇,或直立。越向远处,越是云雾缥缈,连接着那云天相接处。
这五界山之后,便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流烟山脉。
千年以来,这流烟山脉一直被云遮雾绕着。这种云雾,是传说中的鬼民所布施出来的毒瘴之气。
没有人敢靠近流烟山脉,因为里面有太多的毒虫猛兽,有太多的毒草毒木,更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鬼民。
但“鬼民”只是传闻之中的,没有人真正接触过。数百年前,帝国曾派遣了一支军队深入流烟山中,想要一探鬼民究竟,但这支军队在流烟山中消失了踪迹,再也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自此,便没有人敢来踏足这片神秘的地域了。一千年了,这广阔的流烟山脉,始终被白色的云烟笼罩着,与外界完全隔绝。
那白色的云烟,连接着天云,与天云一色。
战鸟号原本向前疾驰,但见后方出现异变,岑今不得不把机翼缓停下来。
她回首顾盼,上空有黄色的神箭花若风和蓝色的神行尊者叶波澜在拼力打斗,后空有白龙和凤凰在凶猛搏杀,而女神箭花特使所带的那支特使大军,似乎要将白龙骑士合围起来。
岑今只希望武情义不要恋战,赶快驾驭白龙向战鸟号紧追上来。
这辆战鸟号,不知是用何等质硬的金属所造,任凭里面的人如何猛撞猛击,那整个机舱就是纹丝不动。
众人在机舱内吵吵嚷嚷,破口大骂。
木三千、黑蝙蝠、蜈蚣道人、灵玉公子、韩东游、楚千叶等人已经摆脱了觉知尊者在他们身上所缚的亮晶晶索套。
此时数十人装在这机舱里面,拥挤程度一点也不比在重生军基地的避难地时小。
韩东游、楚千叶、卫斯礼、李寞华、莫怀绪、朱旭、魏鼎中等人挺身而立,挡住那些因为战鸟号的俯冲力度而不断倾倒过来的人,给身后的妩媚夫人、程暮遥、木弱水、善心芳、李舜英五位女眷挪出足够的空间,不让她们被其余的人挤着半分。
这机舱内光线暗淡至极,若是让女眷们也一同与大伙儿挤来挤去,还不知会有多少人乘机把那贪婪的双手触向她们的身子。
机舱内此时空气窒闷,气息难闻。
妩媚夫人、程暮遥、木弱水、善心芳、李舜英五人都掩住了口鼻,缩在机舱一角。
黑蝙蝠重重一掌拍在机舱的金属内壁上,郁愤难耐道:“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重生军的疯婆子到底要将咱们带往何处去?”
蜈蚣道人“哎哟”一声,一把拽起身前那人的长发,使劲拉扯,喝道:“死肥猪,你踩老子脚了,你小心点不可以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