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橘子身边的宋蔚然,往旁边走了两步,默许了他的请求。
在月蔷树下,琢磨着阵法,让早已枯萎的树,出现满树繁花幻象的曲毅,慢慢起身,静静的望着台阶上一身萧索的红衣男子。
得到了允许,萧寒宇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的朝白衣女子逼近。
嗅到熟悉的气息,变成大老虎的小橘子睁开眼,威勐的盯着靠近的男子。
黑色的鼻翼翕动,耳尖微颤,尾巴轻摇,金色的眸子转啊转,一副橘里橘气的模样。
它是想求抱抱的,但前辈成了如今这样子,它必须与宋儿子他们统一战线!
它重重呼了口气,气流吹起了面前的花瓣,龇出两颗虎牙,假意凶了男子一下,慢慢的将白爪子揣到了胸口,装起了瞌睡来。
眼见萧寒宇走到了女子身边,司空竹板着脸说了两句:
“因为师叔信你,我信师叔,所以我信你。”
“好,谢谢。”
萧寒宇轻声道谢,视线落在轩辕青霜的脸上,再也移不开。
他蹲下身,握着白皙柔荑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伸手捋着银白的发丝,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女子本就美得超凡脱俗、不染纤尘。
精致的面庞,苍冷的肌肤,配上一身纯白的衣衫,那一头银白的长发,整个人直接化为九天上最清冷、最无情的神明。
“师尊——”
萧寒宇忽然哽咽,沙哑到说不出声来。
“宗门里的人都说我穿得招摇,你快醒来好不好,那样你就可以将我藏起来了。
“你不是说过么,我生得尤其好看,你要是不管,我被其他人盯上了怎么办?”
他只想待在她身边,待在她一个人的身边。
他厌烦所有觊觎他容貌的,他只想给她一人看。
若说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只有这位被他称为“师尊”的人。
毕竟他一出生,就活在了别人的算计里。
一直以来,“萧寒宇”只是一枚棋子,一个适合夺舍的躯体。
唯有她,将他当成了人。
想到这里,他勐的抬头,急切的问着走入视线的两个人。
“掌门,丹圣是不是说过师尊出现腐朽的是躯体,元神并没有大碍?
“掌门,高阶修士不是可以夺舍么,你让师尊夺舍弟子好么?
“弟子天生极阳之体,是最适合被夺舍体质,师尊如果夺舍我,说不定还能保住原有的修为!
“掌门,你说,掌门,算弟子求您!”
二人在萧寒宇不远站定,如松如竹的青年眉头微蹙,抿着唇沉默不语。
另一名男生女相,一身白紫裙装,绰约多姿的男人抚鬓,悠悠叹道:
“夺舍乃是旁门左道,为正道所不容。
“再者,你师尊好歹也是姑娘,你让她用你身体,这算怎么回事?”
萧寒宇仰头,执拗的与戚风对视。
“我管不了其他,我只知道师尊活着比什么都好!”
戚风歉意的对身旁男人笑了下:
“独孤道友,让你见笑了。”
然后转头,吩咐宋蔚然:
“带独孤前辈进屋坐一坐,为师稍后进来。”
宋蔚然领命,引着独孤翠往揽月小筑待客厅走去。
“独孤前辈,这边请。”
戚风抬手,施下隔音结界。
“能救你师尊的办法,我们都用了,你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先不说你师尊懂不懂,就算知道怎么做,她也不会那样做的,不然与其他邪魔外道有何区别?
“还有,你独孤前辈说的对,你们师徒间本就有了不正当的关系,你若再与青霜共用一具躯体,那像什么样子?
“好了,你一介戴罪之身,却总是在外跑来跑去,已经在宗门里引起非议了。
“我是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还是回思过崖去吧,再也不要过来了!”
戚风的语气平缓,不带半点儿斥责之意,然而这份包容让他显得很有距离感。
萧寒宇一颗心不停坠落,却没办法反驳戚风的决定。
萧寒宇看看身后发丝尽白的轩辕青霜,又看看面前疏离冷漠的戚风,垂眸退下。
“掌门,弟子先行告退。
“师尊……徒儿,告退。”
看着少年萧索孤寂的背影,戚风眸心微动,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将女子推回了寝殿。
……
萧寒宇回到了思过崖。
思过崖处在山海派靠北的刑峰,由执法堂掌管,刑峰入口从山顶进入,整座山峰内修建有大大小小近百间监牢。
刑峰周围设有禁灵阵,灵力无法进入山峰。
而且有阴寒水脉环绕四周,常年阴冷,处在半山背阴面的思过崖,更是如此。
长十丈,宽一丈的平台上冷风呼啸,寒气四溢的水珠不停在上方石头上凝结,汇成雨帘哗哗落下。
萧寒宇盘腿坐在凄风冷雨中,发丝、衣衫被尽数打湿,寒气入骨,犹如冰刀,却无法用灵力抵抗,很是难受。
白天,黑夜……
他看着日光,数着星星,回忆着与师尊相处理的点滴。
待在这样的地方,时间显得格外的漫长。
模模湖湖的,他好像睡着了。
在这里,他分明从未有过睡意。
“乖徒儿,你怎么想的?”
什么?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他勐一抬头,竟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容颜。
女子穿着白衣,周身发着光,她训不停用指尖点着他额头,啧啧道:
“你我共用一具躯体那算什么?
“难不成以后我用你的身体撩美男子?
“还是说,为师得改变取向,喜欢姑娘?”
萧寒宇愣愣的喊道:
“师、师尊?”
女子单眨了下右眼,狠狠的戳了下他的额头。
“乖徒儿,你的想法很危险!
“你既不可能让我用你身体搞美男,为师也不可能改变性取向。
“下次再胡说,你可要挨打!”
萧寒宇喉咙干涩,眼睛发酸:
“师尊……是你么?”
他慢慢伸出指尖,睁眼却只有满崖的冷雨,满天的星辰。
果然是做梦。
如果,如果……也不是不可以,我只要你活着……到时候,再商量好了。
到时候,我把自己藏起来。
我们就在一个没有人的偏僻之地,隐居就好了。
没有其他美男亦或是姑娘,只有你和我。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今夜的雨,格外的大。
星辰逐渐隐没,天光从云层里破出。
思过崖稀疏的枫树慢悠悠掉着叶子,落到了黑色的石板地上。
叶子,越落越多。
萧寒宇看着比以往一个月都还要多的落叶,眸心一颤,一种难以言说的慌乱感从心底升起。
执法堂的人,来了。